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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30:24 作者: 只吃蘇打
    珏書的精神狀態依舊不夠好,睡眠被無止無休的噩夢占領,他夢見無數隻朝他伸來的手,夢見會在黑暗中亮起來的眼睛,每次驚醒都希望Carlyle能陪在他身邊,然後每一次的希望都落空。

    不睡覺的時候珏書就坐著發呆,一連好些天的綿綿陰雨,所有迷茫苦悶的思緒化作黴菌,從皮膚內里冒出來,肆意攫取珏書身體裡的養分。

    但是珏書到底怕自己這樣太叨擾人,沒過多久就主動收拾好自己坐在餐桌上吃飯,問柯林斯教授要這半個月的報紙看。

    他的長髮挽了起來,露出流暢漂亮的後頸,喬其紗面料的襯衫不夠貼膚,顯得上半身又瘦又薄,臉被報紙擋得乾乾淨淨,只有一雙手撂在外面。

    珏書一目十行地瀏覽報紙,終於在一周前的一張報紙上,看見了對於威斯敏斯特家族的詳細報導。

    報紙的排版密密麻麻,中間不插任何圖片,陰雨天激發了油墨的香味,珏書每看一段就要深呼吸一口氣,勉強算是理解了,威斯敏斯特老先生因心臟病去世,訃告表明了葬禮的時間和地點,如今已經辦完追悼會,正在走財產分割的流程。

    不過因為是突發的心臟病,老先生生前並未詳細地列過遺囑,財產清算仍需花費一段時間,更遑論幾位嗷嗷待哺的子女以及子女的配偶。

    珏書看見「遺產」二字便覺得頭疼,緩了緩,準備再從頭看一遍報導,找找有沒有漏掉的信息,坐在對面的柯林斯教授忽然拍拍珏書的手背,叫他吃完飯再看。

    餐桌上只有他們二人,家傭在廚房裡忙碌,笑聲若有若無,珏書折好報紙放下,捏著銀湯匙喝了兩口濃湯,聽見柯林斯教授用自嘲般的語氣說:「當初不該給你買裙子的,你肯定嫌我這個老太婆多事了,改天一定改送你一套西服。」

    珏書怔了怔,閉上眼,又睜開,濃湯一點一點地釋出熱氣,銀湯匙敲在瓷碗的邊緣,音色琳琅。

    他放下湯匙,很困惑但也毫無底氣地問:「你不會覺得我是騙子嗎?」

    「Carlyle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我確實嚇了一跳,」柯林斯教授笑了笑,「雖然我完全不這麼認為,可是我覺得你此刻最在意的應該不是我的想法。」

    「我不知道,」珏書低著頭,說,「他好像早就知道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Carlyle是從什麼時候發現他的秘密的,既然不是三年前的春天,那又會是什麼時候。他也沒有自戀到會覺得Carlyle是在時刻觀察自己,好在僥倖心理站了上風,確定自己不會被冷眼以待後,痛苦降了水位。

    「這樣麼,那其實倒也像他的為人。Carlyle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他父母的婚姻不可與常人比較,偏偏還總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不僅套不出來他的話,還總是被他騙進圈套里……」

    「好了,別想了,」柯林斯教授握住珏書的手,「這樣吧,過幾天我有事又要去愛爾蘭一趟,你要不陪著我,過去散散心。」

    珏書想了想,說「好」,然後飛快地吃完飯回到房間,繼續在陰雨天裡發霉。

    要去愛爾蘭的只有柯林斯教授和珏書兩個人,他們挑了個英格蘭陽光清麗的日子,先是坐火車,接著乘渡輪,越往北氣溫越低,珏書披了件針織外套,好些天沒有穿長筒襪綁腿環,那種被緊緊束縛住的不適感再次涌了上來,以至於走幾步就要調整一下腿環的位置。

    目的地是英格蘭與愛爾蘭海峽中間的一座小島,柯林斯教授提前預定了兩間旅館房間,珏書的那間朝海,推開窗可以直接看見海面上揚起的白帆,濃綠與海藍撞進珏書的眼底,稍稍將他的心情同各種負面詞彙剝離開。

    入住的前兩天柯林斯教授陪珏書在島嶼各處閒逛,這裡的居民大多淳樸熱情,後來即便柯林斯教授無法再陪著他,珏書也可以自己坐在靠海的礁石上,看海浪追逐著舔舐他的鞋面,等到夕陽西下,旅店的古老時鐘敲出微弱的聲響,召喚他回去。

    來到北愛爾蘭的第六天,珏書逛累了,中午吃過晚飯一回到房間就踢掉皮鞋,大剌剌地躺在床鋪上,盯著陳舊的棕色天花板出神。

    他是一刻也忍受不了分離的人,珏書想,當我不是傭人,不是誰的孩子,不再有任何歸屬,有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的能力,可不可以自私一點,先成為Carlyle的戀人。

    眼光從閉緊的玻璃窗外照進來,在純白色的被褥上留下一片較大的金色光斑,珏書挪動一點位置,好讓那塊光斑落在他的身上。

    不多時,珏書被照得渾身發燙,中午喝的一點當地產的威士忌蒸出醇厚的酒精,逐漸蔓延進不清醒的意識,使得他在朦朧中想起Carlyle的手留在他皮膚上的觸感。

    Carlyle的手總是很燙,比太陽的光斑還要燙,解開他的腿環,和輕輕按壓他的小腹的時候,珏書願意融化在他的手心裡。

    仗著午後寧靜無人打擾,珏書屈起腿,閉著眼睛摸到皮質腿環,解開金屬扣,棉長襪失去支撐力,順著腿慢慢下滑,擦起一路難以名狀的癢。

    珏書只猶豫了兩秒,就將手伸進裙擺下面,擼高襯裙,食指和大拇指卡進內褲里,一扯邊扯掉了,松松垮垮地和長襪一起堆在腳踝處。

    他沒有做過這種事,不明白自己的天賦從哪兒來,手指的指縫裡很快溢滿名為欲望的液體,腳背繃緊了,青紫的血管若隱若現,鋪散開的頭髮同樣被汗水濡濕,海水在珏書的肉體裡高漲,白光乍現的瞬間孚愜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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