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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30:24 作者: 只吃蘇打
    珏書的太陽穴橫貫一道刺痛,心裡暗叫不好,用力地抽出手臂想要推開愛德華,卻不料哪個孩子從口袋裡摸出一根長長的尼龍繩,先是從後勒住珏書的脖子,意識到珏書會因此窒息死亡後飛快地鬆開了一點,轉而繞住他的肩,最後和椅背綁在一塊,打上一個死結。

    氧氣重新灌回珏書的肺里,他嚇出一身冷汗,顫抖著聲音往一邊躲開,不得已用了腳,於是他的腳也被困住了。

    「鬆開我,好不好,愛德華,你是一個乖孩子,」珏書好聲好氣地和他商量,「這樣很危險,你鬆開我……」

    「不要!不許讓她走!」愛德華暴力地扯開珏書的領扣,尖銳的指甲划過珏書的脖子,添上好幾道細碎刺痛的傷口。領頭羊效應下,其他人也開始笑咯咯地扒拉珏書的衣服,布料撕開的刺啦聲像利刃一樣地刺進珏書的耳朵里,割出淋淋的鮮血。

    未知的恐懼緊緊地攫住珏書的喉嚨,尼龍繩陷進肉里,像是要把身體橫截切成幾段,他忍痛掙開繩子,止不住地叫愛德華的名字,但已經遲了——

    一個小女孩解開了他的大腿環,柔軟纖細的手指格外靈活,脫掉了他的襪子,以及,褲子。

    「啊——」

    小女孩尖叫著跌坐在地上,指尖顫抖地指向珏書,語調支離破碎。

    「怎麼了?」愛德華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又看她指的是珏書的下身,臉上的肉抖了抖,強裝鎮定道,「搞什麼,不會中國人長得真的和我們不一樣吧?……」

    他扮了個鬼臉,繪聲繪色地演說:「我媽告訴我,東方人都是怪物,每到夜裡就會顯現原型,殺人喝血……」

    珏書臉色慘白,頭髮被冷汗打濕,黏在臉上,目光空洞,渾身的反應機能都在潰敗。

    小女孩抽噎了兩聲,崩潰大哭:「你是……你是,是、是怪物……」

    「我不是……」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無數雙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精準無誤地湧入到房間裡,咚咚咚地像一錘又一錘落在珏書身上。威斯敏斯特夫人走在最前面,Bianca像看好戲一樣地興致勃勃,看見珏書衣衫不整地坐在椅子上,臉色也變了。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撲進她母親的懷裡,嚎啕大哭,手指倔強的指著珏書,大喊:「她是怪物,是怪物……」

    「什麼怪物?」Bianca蹲下身幫忙哄孩子,順便眼疾手快地把其他孩子也推了出去,「這裡沒有怪物呀,快出去,都出來……」

    珏書併攏大腿,費力地向威斯敏斯特夫人解釋:「夫人,我……」

    「啪」一聲,珏書的臉被一陣掌風打到一邊,五個指印清晰地浮現出來,還有一道戒指的劃痕。

    耳鳴,無止無盡的耳鳴,珏書維持一個任人宰割的姿勢,不說話了。

    從三樓回到一樓,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賓客們不歡而散,客廳里殘留著食物和鮮花的香氣。威斯敏斯特夫人和Bianca坐在沙發上,愛德華被哄回育英室了,傭人們走走停停,探究的、震驚的、和鄙夷的目光交錯地落在珏書身上。

    珏書不倫不類地留著長發,身上的裙子勉強可以蔽體,混混沌沌地接受所有人的臆測,唯獨反應能力剝離了身體。

    怪物。珏書顛來倒去地想這個詞,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拆開,再粘好,最後貼在自己的皮肉上。

    哐里哐當,踢踢踏踏,人聲沸噪。

    「他媽呢?把他媽給我叫過來……」

    「……夫人,特蕾莎不見了,屋子全空了……波文也不見了。」

    「波文是誰?」

    「花園工,修草坪的。」

    「好啊……趕緊去給我追啊,追不到就叫警察過來,不,現在就給我叫警察,快去!……和他住一起的那個誰,也給我叫過來,快點!」

    「夫、夫人,我是艾米莉,和、和Jan……住在一起,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

    漆皮高跟鞋停在珏書腳尖前,威斯敏斯特夫人倏地笑了,戴戒指的手拍拍珏書的臉:「看著我說話,這麼大能耐,母子倆騙了我們家三年,要不是今天這齣,你們還要騙到什麼時候?」

    珏書苦澀地動了動嘴唇:「夫人,我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什麼?不是女的?——」威斯敏斯特夫人想起什麼,話鋒一轉,「你不是還和Carlyle有一腿嗎,Carlyle知道嗎?」

    珏書機械地開口:「他不知道,夫人。」

    威斯敏斯特夫人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把揪住珏書的頭髮,往下用力拽了拽:「真頭髮,怪不得。Carlyle既然不知道,那你們看來是沒睡過了,我說呢,剛開始都被你迷得三魂五道的,玩也沒真玩的到手……」

    「夫人……」

    「好了,你也不用跟我廢話了,警察來了你去跟警察解釋,」威斯敏斯特夫人揮了揮手,走開了,「真是稀奇,我該去向主禱告了,命里總是和中國人糾纏不清。」

    一刻鐘後,兩輛警車開進了莊園裡,威斯敏斯特夫人笑吟吟地和其中的警長搭訕,另外的警員拿來手銬,銬住珏書的雙手,例行公事地進行詢問。

    「身份證明。」

    珏書木訥地垂著頭,手銬卡在手掌最寬的地方,上面隱約無數條劃痕,凹凸不明地區分開光和陰影。

    「沒有。」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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