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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30:24 作者: 只吃蘇打
漂浮在河面上的睡蓮顫顫晃晃,珏書托腮蹲了一會兒,想著威斯敏斯特先生應該下車了,便站起來往回走。
沒走兩步遠,珏書忽然頓住了。
車子停在了路邊,他看見車門打開後,一個穿著淺米色長裙的年輕女士從車上跳了下來,步履輕快地,像翩躚而至的蝴蝶,撲進Carlyle的懷裡。
他看不清Carlyle的表情,只能注意到Carlyle穩穩地托住了那個女生的腰,然後任由她親吻自己兩邊的臉頰,和她說了幾句話,過了很久才和她拉開距離。
下一秒威斯敏斯特先生從另一邊下了車,像慈父一樣地笑著,拍了拍Carlyle的肩。
珏書的心底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正準備躲到香柏樹後,眼尖的司機看見了他,打開後備箱,招招手叫他趕緊過去搬行李。
珏書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接過司機手裡的行李箱。
走近後珏書聽到威斯敏斯特先生念出一個他有些耳熟的名字:「Bianca這次來莊園給你慶祝生日,順便多住兩個月,等瑞士那邊的學校開學才回去。」
Bianca,Bianca……珏書站在車尾,想起來有一年的聖誕節,他和Carlyle偷偷溜上樓時,從威斯敏斯特先生的嘴裡聽到過這個名字,似乎是與Carlyle毫無血緣關係的舅舅的女兒。
Bianca長得有半分像威斯敏斯特夫人,金色的捲髮長到肩膀,嘴唇薄,琥珀色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著花蜜的色澤,笑起來一點也不靦腆。
「發什麼呆,行李拿好,別掉在地上沾上灰。」司機不滿地嘟噥著,把三個行李箱一股腦地塞進珏書懷裡。
堆疊的行李箱阻礙了珏書的視線,司機坐回車裡,一踩油門,捲起半人高的塵埃,往車庫那邊去了。
「Bianca,」威斯敏斯特先生轉頭問Bianca,「你和Carlyle有幾年沒見過面了吧?」
「上一次見面還是兩年前的聖誕節,」Bianca抱住Carlyle的手臂,笑吟吟的,語氣里滿是愉悅,「那天特別有意思,我晚上不小心吃了片橙子,皮膚立刻起了紅斑,把Carlyle嚇壞了,我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扔進車子裡,一路飛馳到醫院,中途差點被警察逮住。」
「你說是不是啊,Carlyle?」她用手肘撞了撞Carlyle。
Carlyle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從她懷裡抽了出來,「是這樣,我不知道你對橙子過敏。」
「對橘子、柚子和檸檬都過敏。」Bianca糾正他。
威斯敏斯特先生大笑道:「好了,Bianca,我保證,你在莊園連一瓣橘子也不會看見的。」
Bianca笑得靠在Carlyle身上:「謝謝姑父!」
對話聲停了片刻,珏書以為他們先在前面走了,和昂貴的皮質行李箱對視幾秒,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卻沒想到草地比土路高了幾英寸,整個人一下子失去重心,往前撲去,連人帶行李箱地摔在Carlyle身上。
「小心。」Carlyle眼疾手快地圈住珏書的腰,行李箱摔在草地上,萬幸沒有磕到哪裡。
「Carlyle,」威斯敏斯特先生皺眉道,「管好她,不要什麼場合都帶出來丟臉,有上一次就夠了。」
「箱子裡有我給你們帶的茶具,摔碎了……」Bianca頓了頓,目光落在珏書身上,忽然問:「你是Janice吧?」
珏書手足無措地向她道歉:「對不起,我剛剛沒注意……」
「沒事,」Bianca卻微笑著說,「茶具本來就易碎,一路顛簸,估計早就凶多吉少。」
「我幫你拎吧。」Carlyle撿起地上的三個行李箱。
不多時莊園裡便傳開了消息,傍晚廚房裡匆匆忙忙的腳步聲里都摻雜著大家的閒聊,有人聽說珏書摔壞了人家的茶具,笑聲尖銳,偏要叫他去布菜,還提醒他這次別再砸了餐具。
艾米莉剛想為珏書辯解兩句,上周她父母寄給她的信不知何時被人翻了出來,又是要錢又是催婚的那些不入耳的話被一個詞一個詞地念出來,她氣得差點扛板凳揍人,還好被珏書一把拉住。
「我去送吧,」珏書安慰她說,「我媽都不在乎我怎麼樣,你別跟她們計較了。」
「啊呸,」艾米莉忿忿不平地大喊,「你還叫她媽?整天就想著給你找新爸……」
珏書趕緊捂住了她的嘴。
珏書無所謂布菜不布菜的事,無非想起白天犯的錯,耳朵根子還會燙。他端起放有一碗奶油蘑菇湯的餐盤,穿過後廚和會客廳,走到餐桌邊,將湯碗放在Carlyle面前。
衣著光鮮的五個上流社會的人士坐在一起,談笑風生地對酌,珏書不由得想起他剛開始也有一段日子上桌吃過飯。不過下等人終究是下等人,他只是被給過機會,而這裡的機會,也是沒有憐慈的賞賜。
珏書轉身準備離開,Carlyle在餐桌下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喜歡吃這個,你撤下去吧。」
珏書想說他今天沒有胃口,不用為他考慮,嘴張了張,終究什麼都沒說。
「等一下,」Bianca出聲叫住珏書,「放我面前吧,我喜歡喝這種湯。」
她向珏書拋媚眼:「就當是賠償我那套碎了的茶具。」
好不容易打掃乾淨廚房,得空和艾米莉坐下來吃飯,珏書的胃口好像重回剛來英格蘭的那段時間,對冷冰冰的西餐完全提不起興趣。
艾米莉說起白天的事,碎碎叨叨個不停,一會兒說那個叫Bianca的所謂威斯敏斯特先生的侄女看起來平平無奇,一會兒罵剛剛在廚房仗著年紀大,吆五喝六的老僕人,怨言如同洪水,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