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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30:24 作者: 只吃蘇打
    他是個忠心的好管家,或許,還包藏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珏書點點頭,說:「我也覺得,他看骨灰盒和頭髮的眼神都不對勁,包括這次來教堂,我問他他也沒有說清楚原因。而且……」

    「而且什麼?」

    珏書的臉沒出息地燙了:「傍晚他想問我我和你的關係,雖然最後沒問得出口,但我聽出來了。」

    Carlyle的面龐在暖光下顯得柔和,不再是僵硬著的,但看起來依舊完美如雕塑。珏書想躲掉這個話題,轉身準備進盥洗室里,又被Carlyle抓了回來。

    Carlyle笑著:「我們什麼關係,嗯?」

    「我……我不太確定。」珏書看Carlyle的迷濛了一瞬,「柯林斯教授也問過,我擔心影響不好,說是我單方面你。但是這次管家問我,我不想這麼說。」

    Carlyle沒有問珏書「你想怎麼說」,珏書要的不多,純真而無窮無盡*,因而他也沒有繼續刁難下去的意思,吻了吻珏書的嘴唇。

    「沒有什麼確不確定的,」他告訴珏書,「有人問,你就說。假如有人唱衰我們,不要聽。」

    珏書答應了,臉趴在Carlyle的胸口,有些興致缺缺。

    臨走前Carlyle問珏書要不要他留下兩個人一起睡,珏書看了看狹窄的單人床,選擇了拒絕。

    他將Carlyle送出門,在Carlyle打開他的房門前,忍不住補充,「你不告訴我你的計劃也沒關係的,我只是很害怕你出什麼事。」

    連廊的隔音效果一般,Carlyle的一聲「嗯」消散在晚風裡,對珏書說「晚安」。

    睡前珏書翻了兩頁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被拍在窗戶上的樹葉吵得心煩意亂的,加上有些認床,半夜才淺淺地陷進睡眠里。

    沒有夢境的淺眠就像是在迷霧裡行走,珏書睡得不安穩,房間的哪個角落源源不斷地向他的肺部輸送霉氣,他翻了個身,被自己咳醒了。

    珏書屏息往沒有一絲熱氣的被子裡縮了點,忽然聽見又一聲細微的門鎖拉開的聲音。

    教堂的門鎖都是採用的帶插銷的抽拉式門鎖,安全性高,但鎖環因年久而變了形,尤其在空曠的夜晚的走廊里,有沒有人打開房門一聽即知。

    珏書聽得很清楚,優越的方向感和音感告訴他,聲音是從Carlyle的房間裡傳出來的。腳步聲似乎是朝外,往最東邊威斯敏斯特先生的房間遞減。

    他的第一反應是,Carlyle半夜離開了他的房間,至於離開房間幹什麼,他推測是去找他母親的骨灰。

    但白天他們已經看過了骨灰盒,骨灰都長一個樣,也沒什麼可看的,只有骨灰盒中間嵌著尹自怡的一張黑白照值得讓人多看兩眼。

    金屬鎖鏈落下的碰撞聲和木門打開的吱呀聲相繼傳來,這回珏書按捺不住了,起身隨便披了件外套,循著記憶往骨灰盒在的地方走。

    一路上都沒見著人影,珏書覺得氣氛瘮人,據說這種神神叨叨的地方陰氣都重,於是儘可能地把自己藏匿在黑暗中。

    可是放骨灰盒的那扇門是緊閉著的,珏書用手推了兩下,推不動,倒是隔兩個房間的一扇木門下面,隱隱地透出橘色的、不穩定的光。

    鬼使神差下,珏書走了過去,推開沒落鎖的門,發現光源來自於石板地面上的一盞手提玻璃罩燈。

    罩燈照亮了一小片空間,珏書稍微歪過一點臉,就能看清他身邊的一具下面為實木、上面為玻璃的,棺材一樣的擺設。

    幾乎是下一秒,珏書可以肯定,這就是棺材。

    因為除了棺材以外,沒有什麼大型擺件會散發出上等木材特有的,和帶有一點心理因素的腐爛氣味。

    珏書渾身的關節仿佛在這一刻生鏽,一扭動就發出脆弱的崩壞聲。

    他拖著兩條腿往棺材旁邊蹭了一點,正準備看清裡面躺著的屍體,感應到血液的流速驟然變慢,福至心靈地往門口撲了過去。

    「啊……」

    身後的人撲了個空,珏書的手肘壓在玻璃罩燈上,脆弱的燈罩隨即四分五裂,燭火被鮮血淋滅,高溫灼在傷口上,滋滋地變涼。

    那個人還在靠近,珏書顧不上痛,抓住一塊鋒利的碎玻璃,等一陣掌風再向他劈來,舉起最尖的那一段朝他刺去,成功地劃破他的皮膚,同時玻璃渣鑽進血肉里,痛得手掌發麻。

    那人低聲罵娘,毫不猶豫地一腳踹在珏書身上,將他踹飛在石牆上,所有未說出口的求救全部被扼在喉嚨里,化成血沫。

    珏書蜷縮在角落裡,嗆了一大口灰塵,咳得臉止不住地在地上摩擦,熟悉的疼痛和瀕死感再一次像巨型食肉動物的牙齒撕咬住他的肉體和靈魂。他無助地閉上眼睛,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叫Carlyle的名字,眼淚也流下來,砸進土裡。

    有一瞬間,珏書的意識搖搖欲墜,身體不受控制地發冷發抖,他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卻見到了聖光一般的光暈。

    那光暈還在轉,珏書昏昏沉沉地,用最後的力氣叫了一聲「Carlyle」,徹底落入了迷霧裡。

    第36章 麻醉劑

    絲絨莊園 36

    珏書的意識隨藍色的、溫暖的水波上下浮動,他有時覺得自己渺小如蜉蝣,有時覺得軀幹龐大到漫出水面,五感都被棄諸水底,肉身無動於衷地仰視頭頂虛幻的太陽。

    日光越來越強烈,珏書不得不強行撿起五感裝回身體,像是第一次不適應肉體的束縛,清醒又混沌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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