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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30:24 作者: 只吃蘇打
    「時間過得真快,下個月Carlyle就要十八歲了。」席間他喝了點酒,感嘆般地念出故人的名字,陡然地問Carlyle,「想不想見見你母親?」

    第34章 松鼠

    絲絨莊園 34

    「見?」正在啃他的大部頭法律書的珏書抬起頭,表情錯愕,又重複問了一遍,「要怎麼見?」

    人早都化成一抔灰了,還能怎麼見。

    Carlyle沒說話,沉默地將他剛寫好的一封信裝進信封里,貼上封口。他沒有避諱珏書,信封上寫著它的歸宿,倫敦大學,喬嵐·斯旺收。

    珏書看著這個名字覺得耳熟,卻想不出來這個人到底是誰,加之Carlyle的面色繃著,他想問不敢問。

    該抱還是要抱的。珏書找了枚書籤插進書頁里,合上後輕輕抱住了Carlyle的腰,閉上眼用嘴唇和緩地蹭他的嘴唇。

    Carlyle晚餐喝了少許朗姆酒,珏書從他的唇縫裡嘗到了,然後用舌尖舔得很濕,用完全珏書式的不太成熟的吻去安慰人。

    珏書舔冰激凌不會有這種羞澀的表情,Carlyle接吻時總是不閉眼,毫不隱諱地觀察和感受珏書的各種細微反應。他有對珏書而言漫長的十幾秒沒有回吻,珏書就懊惱了一下,鍥而不捨地想主動加深這個濕吻。

    他沒能如願,Carlyle摟緊他的腰,忽然把他抱起放在書桌上,在從半闔著的窗戶外吹進來的熱風裡繼續吻了珏書很久。

    「埃塞克斯郡,」Carlyle抵著珏書的額頭,問他,「你願不願意陪我一起去?」

    他補充:「就當是春遊,聽說那裡松鼠很多。」

    珏書在心裡想,要是他能有松鼠那麼大且鬆軟的尾巴就好了。他可以用尾巴圍住Carlyle,只能在夏季天熱的時候鬆開一點點,其餘日子尾巴都可以築成一個溫暖的窩,或者,家。

    到了出發的那日珏書才發現同行的還有管家。

    他幫珏書將行李箱放進車子的後備箱裡,正面回答了珏書的疑問:「我去充當先生的助理。」

    「那莊園怎麼辦呢?」珏書已經坐進車子裡了,一顆腦袋冒了出來,碎發被風吹得舞動起來,像一朵小小的蒲公英,純粹無害。珏書問他,「誰來打理?」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就去兩天,難不成莊園還會亂套了。」

    管家關上後備箱,一手撐著車門,對珏書笑著說:「倒是你,這麼離不開少爺?」

    他的語言配上表情有種莫名的意味,正好Carlyle走了過來,管家抬頭看了他一眼,便離開了。

    Carlyle坐在珏書旁邊,從西服口袋裡摸出一把硬糖給他,問道:「聊了什麼?」

    珏書剝了一顆藍色條紋的硬糖,咔嚓兩下嚼碎了,然後又剝了一顆,捏在手裡。

    他是從他生日後開始覺得管家不太對勁的,但如果要細究,也可以推到去年的兩顆維生素片。他對珏書總是欲言又止,儘管珏書待人坦誠,且最不擅長懷疑人。

    兩台車一前一後駛上柏油路,威斯敏斯特先生和管家在前面的那輛,珏書和Carlyle並排坐在一起。礙於開車的司機,他們一路上都沒說幾句話,糖紙倒是堆了一小堆,Carlyle在糖紙山後扣住珏書的手,叫他「小心長蛀牙」。

    珏書裝沒聽見,指了指兩人的手,示意Carlyle去看上面陽光經過糖紙被過濾分散而成的虹光。

    Carlyle看著笑了,告訴珏書「我沒有緊張」,而後頓了頓,說:「反而是你好像比較緊張。」

    「我才沒有。」珏書不認,歪過頭看窗外單調的風景。

    約莫傍晚,他們到了埃塞克斯郡的一個小村莊。村莊的人文和自然景觀宜人,在村莊的東邊有一座洛可可式的圓頂教堂,門口有穿長袍的牧師特地等著他們的到來,Carlyle的生母尹自怡的骨灰便是寄存在這裡。

    牧師認得威斯敏斯特先生,客客氣氣地迎上來向他問好,又轉頭看向Carlyle。

    「想必這位就是令郎吧?」

    牧師的臉型細長,眼珠漆黑,珏書只瞥一眼就覺得不大舒服,果然下一秒他的視線就投射了過來,黏著在珏書的臉上、身上,像濕噠噠的渾濁粘液往下滴。

    「她是我的私人女僕。」Carlyle擋在珏書身前,坦然地回視,將「私人」一詞念得清晰。

    牧師看了眼威斯敏斯特先生,在得到對方眼神里的默許後,慢慢地轉過身,帶領一行人走進教堂里。Carlyle和珏書走在最後面,手指勾連著,珏書知道Carlyle不怎麼信教,忍不住向他抱怨。

    「教堂是洛可可風格的,牧師看起來卻像哥德式的,他去布道真的不會嚇到人嗎?」

    Carlyle若有所思地對他說:「可能他驅魔比較厲害。」

    威斯敏斯特先生說帶Carlyle來見見他的母親,結果真是帶他來看尹自怡的骨灰盒。

    牧師打開許多扇緊閉的厚重木門中的一閃,金屬鎖鏈撞在一起,發出空蕩的嘩啦聲。在場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似乎是在迎接某件法力通天的神器。

    珏書的手心汗淋淋的,摸到Carlyle的手指,發現他其實也在強撐著。Carlyle的演技比他好,接近天衣無縫的程度,在外的任何時候都是體面的,喜悲不外露,使他看起來像個真正的衣食無憂的富家子弟。

    珏書捏了捏他的無名指,沒用多大勁,反被Carlyle整個握住手。

    骨灰盒終於被捧了出來,上面罩著一塊紅色的絨布,牧師將它放在高台上,對威斯敏斯特先生說:「骨灰盒定期有人擦拭,每值布道講演,鄙人也會將它放在講檀下方,以接受神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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