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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30:24 作者: 只吃蘇打
    Carlyle覺得好笑,按了按珏書的臉頰:「不怕辣?」

    珏書辣得天靈蓋直竄風,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辣。」

    戲劇演到最後一幕,Carlyle幫珏書脫了他的針織外套,還幫他把頭髮全部聚在一側,用發繩綁好,珍珠發卡移到另一邊夾住碎發。收回手,正好看見珏書眼眶裡溢滿了眼淚,要落不落的,眼周一圈兒紅。

    珏書不承認是他共情能力強,用舌尖挑出沒化完的薄荷糖展示給Carlyle看,非說:「薄荷糖太辣了。」

    Carlyle遞上手帕:「嫌辣就吐出來。」

    珏書沒吐,他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攥在手裡,不準備還。

    直到演員謝幕,劇院裡才響起鼓掌聲,珏書趁Carlyle也在鼓掌,飛快地把手帕折好塞回他的口袋裡,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站起來回禮。

    Carlyle只是在口袋裡摸了一把,就懂了:「乖乖,水做的嗎?」

    走出劇院已經是深夜了,珏書眼睛有點腫,嘴唇上的唇膏掉了大半,Carlyle拉住他往人行道邊上走,避開散去的人潮。司機這時候剛好把車開了過來,他們觀劇的兩個多小時,他去洗了趟車,現在車身的寶藍色浸著燈光和月光,好似星空下的藍色海水。

    「困嗎?」Carlyle低頭問珏書。

    珏書搖搖頭:「不困,有點餓了。」

    「那我開車,我們在外面逛逛。」

    Carlyle叫司機自行回去,珏書坐在副駕上,感到很新奇地摸來摸去,Carlyle將車頂也降了下去,讓晚上濕潤的風趕走車上的清潔劑氣味。

    珏書先是問「去哪逛啊?」,發現Carlyle握方向盤的姿勢尤其嫻熟後,補充說道:「我以前沒見過你開車欸。」

    「很早就會了,今天是第一次開,」Carlyle嚇唬他,「坐穩了,出事故我可不負責。」

    珏書乖乖地做好了,在心裡拐彎抹角地想,那我是第一個坐少爺的車的人欸!

    深夜的倫敦仍舊有很多店鋪亮著燈,Carlyle開車穩重,一開始珏書還不讓他分心問自己觀劇感想,後來話越說越多,絮絮叨叨的,連演朱麗葉的女演員戲服上少了一顆扣子都清清楚楚。

    「相愛的過程很重要,」珏書評價,「即便它披著悲劇的外衣,但我依舊覺得,熱戀中的每一次擁抱和每一次親吻都能抵消分別的痛苦。」

    Carlyle看了眼珏書的側臉,問他:「你今年多少歲?」

    「十六啊……」珏書脫口而出,忽然覺得這問題不對勁,「怎麼了嘛。」

    Carlyle在一家亮著彩燈的酒館面前停下車,手肘撐在車窗上,笑著說:「對愛情參悟得很透。」

    珏書張牙舞爪:「才沒有!」

    Carlyle帶珏書進的這家酒館算是一家墨西哥餐館,一進門,珏書就被裡面濃厚的燒烤味給嗆到了,墨西哥裔的老闆送上一杯加了藍色糖漿的冰水,熟稔地搭上珏書的肩,用西班牙語叫他「小美人」。

    Carlyle摟緊珏書的腰,無聲地宣示主權:「她還小。」

    珏書在吧檯前坐下,一邊晃腿一邊問:「為什麼想來吃燒烤啊?」

    「因為好吃,」Carlyle要了半片檸檬,放進珏書的冰水裡,整杯的藍色就變成了紫色,「我上次來,還是六歲。」

    珏書本來想問「六歲的事情你也記得?」,想起Carlyle脖子後面的那個疤,不吭聲了。

    Carlyle不以為意地笑了:「當我意識到有一天我將失去我的母親時,我就在努力讓自己記住每一件我母親陪我做過的事。她很喜歡吃燒烤,但是我父親不同意,覺得太臭了,正統的英國人是都不會吃這種東西的。他和Natalie結婚的那幾天,我們逃到了倫敦,在這家餐館裡足足吃了三天,一直吃到膩味才回去。」

    他抬起手,和服務生要了杯龍舌蘭奶酒。

    龍舌蘭奶酒看起來像奶,上面還有一坨粉色的奶油,聞起來卻有淡淡的酒精味,像釀的果酒,珏書問Carlyle:「喝過酒不能開車吧?」

    「不能,」Carlyle說,「所以這杯是你的。」

    珏書樂得其成,拿起勺子,舀起上面的奶油放進嘴裡,沒嘗得出來酒精味,又舀了一勺,遞給Carlyle:「喏,這個應該可以。」

    十六歲的珏書是天真和歡樂的集結體,披散的頭髮讓他看起來溫柔了很多。恍惚中Carlyle覺得他好像見到了尹自怡的影子,當年他母親坐在這兒,也是點了一杯龍舌蘭奶酒,她一會兒說Carlyle太小了,不能喝酒,一會兒又用勺子前端沾一點酒液送進Carlyle的嘴裡,笑得很開心,開心到Carlyle嘗出了奶油的苦味。

    他低頭很快地吃掉了勺子上的粉色奶油。

    珏書迫切地想得到反饋:「怎麼樣,是不是很甜?」

    但Carlyle知道珏書和尹自怡相差很遠,他們的性格和外貌完全不同,他也不會從珏書那裡尋求虛假的,類似親情的安撫。他需要點別的東西。

    「草莓味的,」Carlyle把勺子還給珏書,說,「很甜。」

    吃飽了夜宵,他們沿著泰晤士河慢慢地走著消食,河邊的一座遊樂園閉園了,只有摩天輪的燈還亮著燈,珏書想上去坐坐,也只能在心裡想。

    Carlyle將他的毛呢外套脫下來搭在珏書的肩上:「明天再來好了。」

    回到公寓,客廳的時針指向數字二,珏書和Carlyle身上都沾上了墨西哥醬料的味道,一回來就各自進衛生間洗澡。珏書頭髮長,洗完澡出來,Carlyle已經拿著毛巾坐在沙發上等他來擦頭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坐著,身上的薄荷香味融成一團,在沒有旁人打擾的地方,他們想什麼時候關燈,什麼時候睡覺,都隨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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