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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30:24 作者: 只吃蘇打
「可以,」Carlyle平靜地說,「那就她吧。」
好大一塊餡餅從天而降,將珏書砸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他抱著書茫然地站在原地,厚重的木門被拉開,年輕教師們嘟嘟噥噥地走出去,經過珏書身邊時不忘輕蔑地瞟兩眼,或是嫌惡地皺眉。
珏書從茫然里緩了出來,在心裡糾結地想,要不他還是放棄吧,回去跟他媽撒個慌,說沒被錄得上就好。
「頭一個月的薪水是十英鎊,」威斯敏斯特先生焦躁地走到珏書身邊,「過了試用期還可以再加,至於上課的時間和地點,我們後面再定——對了,你住在哪?」
珏書一聽到「十英鎊」,立刻推翻了自己的設想,快速回答道:「住在後面的傭人房,和我母親一起。」
「傭人房,傭人房......是不是太遠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衣服,晚上就搬進來住吧,儘量離Carlyle近一些。」
珏書眨眨眼睛問道:「我母親也要收拾東西嗎?」
「當然只有你,小女僕。」
珏書內心欣喜若狂,從城堡離開的時候連身上的裙裝都不覺得礙事了,管家像是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局,掏出他的半支煙點燃叼在嘴邊,拍拍珏書的肩向他祝賀。
「小女僕,」他半真半假地笑道,「小老師,十英鎊都快抵得上我的月薪了。」
「管家,請你不要笑話我,」珏書紅著臉說,「我等會兒會給你插一瓶花送過去的,謝謝你的幫助。」
「不用謝我,要謝也是謝Carlyle少爺,他說今天會客廳的門務必要向你敞開,不然就怪我工作不力。」
珏書不懂:「為什麼?」
管家不笑的時候顯得嚴肅,笑起來又極其不正經,他彎腰靠近珏書的耳朵壓低聲音說到:「這我怎麼知道,我還想問你呢,小女僕,你是不是和少爺......」
「沒有!」珏書叫了起來,「沒有!你再瞎說我就不給你送花了!」
珏書說完就跑開了,黑色的裙擺攪亂金色的陽光,1931年的這個午後一如既往的寧靜,像古典畫裡靜止不動的湖泊,對於畫框外的未來,大家都選擇閉口不談。
珏書小跑回自己房間,本來準備脫掉身上的女僕裙,但一想起今天少爺穿的襯衫上也是貝母扣,想了想還是算了。他從房間的各個角落裡摸出他的所屬物品,一堆破破爛爛的書籍,一隻脫線的小貓毛絨玩具,一些零散的小東西,還有幾件舊襯衣和半身裙,然後一股腦把它們塞進小皮箱裡,坐在床邊等待威斯敏斯特先生派人接他過去。
一直等到晚上八點多,特蕾莎才洗好碗回來,她已經聽說了珏書被任用為中文教師的事情,轉頭跟其他女工添油加醋地說珏書有多有多聰明,夫人和先生都很喜歡她,一直鬧到了九點多。
「去裡面拿了好東西可別忘了你媽,」特蕾莎喝得醉醺醺的,衣服也不脫,大剌剌地躺在床上,「中國的老話,百善孝為先,你媽我呀,就等著你養我呢。」
珏書和皮箱站在一起,既害怕威斯敏斯特先生反悔,又想早點逃離這裡,「媽,你不會又偷了酒窖的酒吧......這些酒很貴的,先生要是知道了,萬一抓你進牢。」
特蕾莎翻個身,沾著油污的圍裙朝下,不耐煩地叫他閉嘴:「這還沒進去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這莊園這麼大,誰有功夫管酒窖有多少酒,倒是你,小心別讓人知道你是個帶把的......」
「我很小心的,你不說就沒人知道。」珏書跟她講不通,乾脆不說話了。
再等一會兒,威斯敏斯特先生終於叫下人來接珏書了,珏書不想管睡懵過去的特蕾莎,輕聲關上門,拎起小皮箱朝夜色里的城堡走去。
城堡里的規矩多,比如說威斯敏斯特太太神經衰弱,晚上過了八點就不許下人發出大一點的噪聲(除了她十歲的兒子愛德華);白天同樣要輕聲細語,不僅城堡里要保持乾淨整潔,下人們的著裝也要統一,不得有一絲髒亂。
「那我要每天都要穿這個嗎?」珏書努力跟上最前面的管家,小聲問他。
「這我不知道,」管家頭也不回地說,「你得去問少爺,少爺讓你穿什麼你就穿什麼。」
珏書回想起白天Carlyle那張表情淡漠的臉,忐忑地說:「好吧。」
珏書的房間在三樓的最西邊,由於夜太深了,管家不方便為他介紹房間的布局,簡單指明書房和少爺的房間在哪就離開了。他打開燈,驚喜地發現這間房間裡什麼都有,裝修絲毫不輸會客廳,木製家具全部都是用櫻桃木製成的,衣櫥、書桌、檯燈和床頭燈,甚至裡面自帶了衛生間。
珏書把自己扔上床,輕柔的鵝絨床品是天上的團雲,托住他一顆砰砰亂跳的心,香氣輕巧美好。
他平躺在床上,飄飄然地看著頭頂的水晶吊燈,風吹進來,風鈴一般叮噹作響。這半個小時裡,珏書想遍了他十五歲之前睡過的各種地方,他不想去猜測以後是否還要睡大街,和轟隆響的滿是機油的機器躺在一起,是否要怕他的性別被拆穿,所有紳士給的特權都被收回,他只想好好享受現在。
直到意識到再不睡明早就起不來了,珏書這才慢慢地起身脫掉衣服,踢掉皮鞋解下腿環,貝母扣鬆開,是白蕾絲粉飾的瘦而薄的身板。他的皮膚很白,白得勻稱,脊骨流暢,彎腰時頭髮散在兩側,露出漂亮的肩胛骨,關燈的手同樣纖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