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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56:47 作者: 南綾
如此看去,女兒的眼睛是湛亮的,就如同那一片美麗晴空,象牙色的瓜子臉泛著柔和的光,那是幸福之光。湛母稍稍寬了寬心,卻又問道:「那他呢?他是不是也和你一樣這樣愛你,想和你結婚生活一輩子呢?」
湛晴眼神微變,但這幾年的生活早令她練就了張波瀾不驚的臉。只是瞬間,她便綻開燦爛到驚人的笑容,朝母親點點頭。
「唉,要真愛你那也就罷了。老實說,一個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婚姻,男人有沒有錢,長得好不好都沒關係,最重要是要對你有心,有了心,就什麼都肯為你。」母親忙碌著手裡的蔬菜,卻依舊斷斷續續地叮囑著,「你這丫頭,從小脾氣就倔,一旦決定的事,怎麼和你說都沒用!以前的事也不和你嘮叨了,不過結婚這種事,你一定要慎重,好好想清楚,千萬別一時衝動!那個男人,太優秀了,媽就怕以後你會吃虧……」母親的聲音,混合著沖洗蔬菜的流水聲,在這個秋日午後,靜靜自她心間流淌過,帶著些微的涼,牽引出淡淡苦澀。
飯後,湛晴抱著薄毯和枕頭,踏入自己那間閒置許久的臥房。二十多平米的空間,一切擺設如昔,母親似乎經常打掃,兩年多未住,居然沒有一點灰塵。
寫字檯前方的白牆上,他的海報猶在。
那一瞬間,她的視線仿佛穿越時空落在遙遠的某處。那時的自己,如何在深夜努力,每每疲倦不堪,卻只要一抬頭看見對著自己微笑的他,她的心便仿佛插上了翅膀般雀躍。即便夢想的那端遠在遙不可及的天邊,她依然相信,只要努力著,總有一天,她可以站在他面前。不再是FANS的身份,不再是陌生的過路人。
她要交集,許寞非和湛晴的交集!
「你果然是我的忠實FANS。」身後傳來海報中那個人的聲音,近在咫尺。她回過頭去,他修長的身形正立在書架前,一張張翻看她收集的那些CD。
許寞非在出過一張CD後便轉戰音樂創作和製作,所以在那後,她便只能從別人的歌聲里收集他的創作。只要是由他作曲或是作詞的,哪怕在整片CD中只有一首,她也會立即買下來。
之後雖然去外地就讀大學,但每年放假時,她都會帶著滿背包的CD回來,將那些收集來的各式CD視如珍寶般存放起來。
甚至,在她巴黎那間未退租的公寓裡,都存放著他近兩年的所有作品。
這些,許寞非他是不知道的。
「居然每一首歌都有!」看著滿書架琳琅滿目的CD,他微露詫異,「這裡面很多歌甚至連我自己忘記了,你居然會有。」
「習慣有時是個很可怕的東西。」湛晴鋪完薄毯,朝許寞非淡淡勾唇。在他面前,她從來不是張揚的人,有很多話都只是點到即止,她想他現在應該明白了,「你今天就睡我房間,毯子和枕頭都是新的,我知道你不習慣用別人房間,不過比起客房,我的房間可能會好些。浴室里我也已經放了新的牙刷、毛巾和睡衣,晚安!」
在她思索著還有其他哪些需要準備的東西並要跨出房門時,他的手越過她肩膀,將房門重新關上。纖細的腰身被散著淡淡古龍香水味的手臂攬入懷中,她感覺到對方抵在她發間的下頜,有微微呼吸拂來。被他如此抱著,她的胸口一陣沉悶,幾乎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你有些瘦了,那一個月,很對不起。」低沉的嗓音,他的唇就在她耳際,就如同戀人的囈語。可是,他卻不明白,真正的戀人之間是不需要說對不起的。他一再如此說,只會讓她更難過罷了。
許久,他再度開口:「認識官理惠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她是別人的女人。」她側過頭去,只見他眉宇緊鎖,淺灰色瞳底刻著隱約傷痕。
他與她一左一右依靠在窗邊,他點燃一根煙,目光投在窗外的夜空,慢慢講述那些距今已有八個年頭的往事。
夏日的初遇,屬於二十四歲的女生和二十一歲的尋夢男孩。
一開始,只是緣於彼此對音樂的共鳴。他喜歡創作,她喜歡那耀眼的舞台。作為日本來的華籍交換生,雖然她年齡比他大上三歲,卻因為種種原因,他們在同一系上課。她的絕美姿容和嬌柔氣質以及那如同天籟般的嗓音,是校內所有男生心中的女神。要注意到她喜歡上她並非一件難事,難的是,這樣一個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女生到最後會喜歡誰?
很顯然,他成了那個幸運兒,在以助教身份輔導了她數次課程後,她竟主動開口和他表白。
戀情,就這樣開始了。所有浪漫、純情、唯美,他們一樣都沒拉下。他是那樣純粹地愛著她,以至於從來沒思考過她在日本,會有一個什麼樣的背景。在他看來,空間並不是距離,未來只要他努力,他們便可以永遠在一起。他雖然在校,卻已開始四處投曲目給唱片公司,最後有個唱片經紀發掘了他,而助他成名的要求是----希望他本人以歌星定位出道!
雖然這不是他的初衷,卻仍是個幸運的開始。
事業,一點點建立了起來,但就在這時,官理惠卻突然回去了日本,原因並沒有對他說。那時,他忙於第一張專輯的製作,並沒有時間多想,只是希望能儘快成名,這樣才能給予他所愛的女人幸福。
數月後,當他因思念飛越海洋,去到她的城市後,才霍然發現,與他相連了近兩年的戀人,居然有一個十歲大的兒子?!
日本崎煌會社龍頭栗戶康川的情人,這就是官理惠真正的背景!
指尖的香菸早已熄滅,他卻仍無所察覺地凝望遠方夜空。秋日的空氣里,飄來斷斷續續的蟬鳴聲,涼風徐徐,星子在天幕閃爍,看去每一顆都如鑽石般,美麗卻冰冷,高高懸在遙不可及的天邊。
許寞非的回憶在這裡停止,這一夜,他沒再說下去。
湛晴知道,回憶里美好的部分已經結束,而下來的六年便是那些不堪的痛苦記憶。看著他沉默的側臉,她知道他此刻正在想誰,她突然很想開口問,問他走的時候為什麼不和她說一聲,明知道她會擔心,又為什麼整整一個月連個電話都不給她?
最終,一切言語尚未出口便已消散在秋風裡。
比起她心裡那些疑問,她更加不想看到他難過。假如官理惠給予的只是傷害,那她希望自己給予的是溫暖和體諒。當時間流逝,一切都會過去,只要她還在他身邊,最後,他的未來一定會有她!
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絕對不會放開他!
第十二章 那個漫長的秋天
他們在N城逗留的幾天裡,許寞非在安排下分別與湛晴的親戚們見面吃飯。因為親友眾多加上三姑六婆蜚語流長,她總怕許寞非會不喜歡。但幾天下來,雖不見他有多熱情,但應該做到的禮節他一樣都沒少。
見他這樣,她心裡多少有些感動。畢竟那樣寡言漠然的一個人,現如今要被一幫目光好奇的長輩們小輩們圍繞幾天,不是簡單的事。
回到S城時,距離婚期還有一個多月,大學已開學數日,她不想落下進度,每日依舊在工作和學習中忙碌。放假時除了去採購便是在小公寓整理物件,婚後她會搬去他的公寓,考慮之後,她買下了自己的這套小公寓,以方便以後父母來S城時入住。
湛晴泡了杯咖啡,回到電腦前繼續忙碌。還沒打幾個字,公寓的門鈴一陣急促響起,她正思索著某個細節問題,遲了兩秒起身,那門鈴便如發瘋般連續響著,其中還夾雜著陣陣踢門聲。
湛晴只得急忙起身,疾步拉開房門。
門外,那個少年拽著書包後退幾步正欲撞門,見她出現,似乎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揚起怒火,推著她走進公寓。
「這個怎麼回事?」他從書包里取出一張紅色請柬揚著質問。
「你怎麼知道我公寓地址的?」因為怕麻煩,自搬出別墅後,她一直沒透露給他新的住址,這個地方甚至連岑伯都不知道。
「我問你這個是怎麼回事?」少年怒吼,用力將請柬甩在她身上。她皺皺眉,拿起那張請柬看了看,裡面邀請的人是誰她並不認識,想來應該是許寞非那邊的人。她不知道優澤是怎麼弄到這張請柬的。
「為什麼你要結婚我卻一點都不知道?為什麼連我同學的父母都邀請了,卻偏偏不告訴我?為什麼?」少年情緒激動,握拳的手指在顫抖,她幾乎聽得見關節的咯咯聲。
「因為告訴你,你就會這個模樣出現!」湛晴彎腰將請柬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回頭淡淡看他一眼。
「所以就是說----你故意要瞞著我的對不對?」疼痛瞬間席捲他,全身上下竟無一處不痛!他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憤怒過,身體內的怒火就好像要將他燃成灰燼!「他不愛你!他永遠不會愛你!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白痴?」
「住口!」她臉色一變,胸臆間躥上怒火,「優澤你夠了!不管我和誰結婚,你都沒資格來和我說這些話!與其整日想一些不切實際又浪費時間的東西,還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學習上!」
「少用大人的口氣和我說話!」他丟了書包,焦躁地解開校服衣扣,「你根本就不明白,如果你知道那個傢伙前些日子到底和誰在一起,你就不會----」
「我知道。」她打斷他,象牙色的臉龐突然靜下來。她站在他面前,眼瞳靜如止水,「在他失蹤後,我委託人去查過。你在街上看見我的那天,航空公司已經給了我正確訊息,據說,他和一個叫官理惠的女人,一起坐上了去瑞士的商務客艙。」她淡淡說完,抬眼看向少年,「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個?」
「你、你知道?!」他震驚,看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古怪,仿佛突然不認識她一樣,「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和他結婚?你----」
「我只是想抓住幸福罷了!」她輕輕笑起來,那笑容有些透明和飄忽,卻是真實存在的,「無論他曾經和誰去了哪裡,最終的結果,他還是回來了我身邊。對我來說,這樣就夠了。我不可以太貪心……」像是在對他說,卻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貪心的人,最後是什麼都無法得到的。」
「貪心?」優澤冷笑著嘲諷,「你的腦子裡究竟裝些什麼東西?你以為無節制地放縱那個傢伙他就會愛你?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向你求婚?」他盯著她,一字一字清楚說道,「我媽回去日本了!那個人的太太不久前在一場意外中死亡,所以她現在不用再當情婦,她會回日本,和那個人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