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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56:47 作者: 南綾
那天之後,優澤依然拒絕上課。但許寞非並沒有因此而回去巴黎,一周兩次的訓練課程他總會按時到達,優澤不來,他就在訓練室靜靜作曲,一待就是幾個小時。這幾個小時,往往是湛晴最愉快的時間。她會親自去廚房泡咖啡,做一些小點心,然後給他送去,並在他默許的情況下留在那裡陪他。
許寞非工作的時候很認真,認真令他優雅的削薄臉孔多了一份利落帥氣。看著他低頭在五線譜上塗抹,時而蹙眉沉思的模樣,時而深邃的眼瞳,一切她都喜歡得不得了!
相對於她的喜歡,優澤對許寞非的厭惡也到達了極點。甚至,因為許寞非一周兩次的固定出現,他才會故意流連在酒吧徹夜不歸。這種情況日趨嚴重。
對於優澤的任性,官理惠似乎並不在意。湛晴之所以有這樣的猜測是因為她已經很久沒出現在別墅,其實她還在S城,偶爾從電視新聞的一些大型活動里,她都能看到她身著華服高貴曼麗的身影。湛晴猜測,她可能是知道了許寞非和她之間的變化。但她不理解的是,無論如何,優澤是她的親生兒子啊!就算討厭她,也不該因為這樣而完全不理會自己的孩子!
難道真如優澤所說,為他培訓只是個藉口,官理惠真正的意願是為了和許寞非有機會相處?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優澤豈不是太悲哀了?那畢竟是他的母親啊,就算嘴裡說不在乎,心裡也不可能不在意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湛晴在某個周五晚上重新踏入曾發誓永遠不會去的「末日」酒吧。
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舞池和幾個朋友跳舞。那些朋友曾和她一起露營,所以都認識她,儘管優澤本人並不願意,他們還是聽從她這個「姐姐」的話很快各自散去。
她追在他後面,從嘈雜的酒吧來到靜默無人的小巷,終於忍不住一把拽住他。
「做什麼?」他抬起下頜,撇她一眼。
「回家!」她使勁抓住他的手,扭頭就往巷口走去。
「那裡根本不是我家!」他朝她怒吼。
「誰說不是你家!」她並不回頭,只是努力拖拽著他。
「你的許寞非說的!沒有錯,我從來沒賺過一分錢,那個家不是我創造的!就算它屬於我,也不過是個房子,裡面除了家居擺設,什麼都沒有,每個禮拜還要看到最討厭的人!看到你們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為什麼要回那裡!」他繼續吼。
「不回那裡你還能去哪裡?難道非要每個晚上都混在酒吧里嗎?你是不是想把自己毀掉!」她怒氣上來,回頭也開始朝他吼。
看到她的怒氣,他卻反倒平靜下來,淺棕色的眼瞳有危險的氣息在蔓延,「是啊,我就是打算這麼做!和你有關係嗎?你不過是個陌生人,只是暫時出現在我面前,這樣的你,憑什麼來管我的人生?」
「我從來沒有這樣說過!」
「你有!」他提起唇角,傲氣的臉上出現一絲落寞笑容,「在你拒絕我的那天晚上,在第二天你從他車上下來的那刻,在你義無反顧地站在他身邊的時候,在你一次次和他去約會的時候,你都有!你沒有開口,你只是用行動告訴了我!如果你不想我介入你的人生,那你也別來介入我的人生!」
「優澤!」她真的快氣爆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末了,她只能重新拽起他,就算是用拖的抬的,她今天也要把他弄回家!
手臂處傳來相反的拉力,那個少年一使勁,將她反拽了過去。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將她抵在小巷的牆上。
滾燙混亂的吻落了下來,和著酒氣,來勢洶湧,她根本無處可躲。她推他,使勁掙扎,甚至打他,他卻毫不理會這些,就只是箍緊她纖細的腰身,放肆而野蠻地吻她。
心裡的怒氣以及其他的莫名情緒在見到她的這刻,已無法控制。
她憑什麼?!
她究竟憑什麼,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無論做什麼,無論在什麼地方,腦子裡滿滿的都是她的影子!明明在生氣,明明決定不理會,但為什麼心卻沒有辦法聽從!
他厭惡這樣的自己!厭惡所有人!
儘管如此,儘管如此……在這一刻,他依然只想擁緊她。
「優……澤……放開……」她發出斷斷續續的音節,卻感覺腰間越來越緊的手臂和在她身上摩挲的手指。她慌了,心中的恐懼猶如一個無底深洞。還只是男孩子而已,為什麼會有這樣可怕的力氣?
她拼死推開他,反手一掌記在他臉上。
「夠了沒有?」她靠在牆上顫抖,呼吸劇烈而混亂,頭髮衣服已經亂成一團,「優澤!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懂事,什麼時候才能不任性?」
「我不是孩子,不要用教訓的口吻和我說話!」他瞳底有漸上的陰影,「你明知那傢伙和我媽的關係,為什麼還要一頭栽進去?上次我就和你說過,你不可能贏過我媽----」
「那不是你可以管的事!」她大聲吼回去,「而且你也永遠不會明白----為了這次戀情,我賭上的是一生!」
「我說過我對你是認真的!為什麼還要去賭?」他一拳記在她耳側的牆上,沉悶的聲響,疼痛瞬間蔓延。
「你究竟要鬧到什麼時候?我可以原諒你一次無禮,但不可能原諒第二次!如果你一定要把這些無稽的行為說成是認真,那麼我----可能沒有辦法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優澤,你現在----是想逼我走嗎?」夜幕中,月色冰涼,那是近乎透明的白色,映在她小巧的瓜子臉上,有種生硬的冷淡。
「你就真的這樣喜歡他?」他握緊拳頭,流血的指關節緊到發白。
「兩回事!無論我喜不喜歡許寞非,有沒有和他一起,都和你沒有關係!就算我不喜歡他,我也不可能喜歡你!優澤----你才十六歲!」這樣的事,她連說出來都覺得滑稽,更別提要她接受!
然而,見到他眼底瞬間湧現的悲傷與落寞,她又有些不忍,「優澤,拜託你別這樣。你現在這種心情是不真實的,只是……因為你的家人一直都不在身邊,你缺乏愛,而我恰好在這個時間出現,才會讓你產生這種錯覺!這不是喜歡,至少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這只是一種依賴!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可以依賴的人,但這絕對絕對不是你以為的那種認真!」
「你真的這樣認為?」他再度靠近她,卻沒有逼得太近。很快,他笑了起來,眼底的落寞被不羈與反叛所取代,「其實我比你更想這樣認為!在我宣布放棄理智之前,我一直都這樣和自己說----」片刻,笑容從他臉上消失,剩下的只有眼底攀升的黑暗,「所以,現在你要這樣認為是你的事,但我要怎樣認為也不是你能管的事!還有,我馬上就十七歲了,明年就會到十八歲,一切現在不能證明的事,以後我一定清楚證明給你看!」
丟下這番話,他旋身,自小巷離開。
湛晴抱著雙臂,在那裡怔了許久。
從少年最後的眼神里,她仿佛看見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黑暗裡翻湧著,那是有她從來沒見過的可怕東西,正一點點朝她而來,欲將她的一切捲入其中。
第十章 徘徊,得到抑或失去
幾天後,湛晴收拾行李,從湖畔別墅搬了出去。
對於自己這種近乎逃跑的懦弱舉動,她做不出任何解釋。走之前,岑伯一直在挽留,用了許多理由,裡面大部分還是關於他的少爺。但他卻不知道,正是因為他的少爺,才令她決定搬出別墅。當然,這並不是說,以後她會完全不管優澤的事。
雖然有些怕,但她更擔心。優澤還小,前路未定,不能因為一個錯誤的心態就此任性下去。
她告訴岑伯,每逢周五晚上和周日下午,她照舊會和許寞非一起過來,至於優澤是否願意來上課,她不勉強。
她在S城臨近市中心的地方租了一套公寓,距離藝術大學和企城私立學府都比較近。許寞非已經聯絡巴黎其他的工作人員,除了幾個留守的法國員工外,其他幾個受聘於他的華人員工都被他召喚回國。整個六月間,他忙碌於S城新公司的創立,同時周旋在各大媒體、明星以及政商之中。
這一切,都表明了一個再確實不過的信息。
許寞非,已正式轉戰中國。
隨著一連串宴會、記者採訪的到來,湛晴心底卻有絲絲介懷。為什麼,他不早點告訴她正式歸國的打算,為什麼,非要等新公司裝修完畢,她和其他幾個華人工作人員碰面,才從種種事情里推出這個結論?
早一些親口告訴她他的想法,真有這麼難?
而且,他到底為什麼,會決定回國發展?
是不是----因為官理惠?無法問出口的疑惑。雖然最近,她總是應他要求陪伴在他身邊,以助理兼女伴身份出席各大場合。但這個問題,她依然小心翼翼地避忌著。
她一再告訴自己,不可以太貪心。比起以前,這樣已經很好了。然而,每當看到他在宴會執著水晶酒杯與各名媛、女明星相談甚歡的場景,她依然忍不住在心底嫉妒。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樣小氣的一面。看到那些艷光四she的美女圍繞在他身邊,嬌笑著,時而附在他耳旁低語,時而挽起他的手臂與他碰杯,她內心就如有一團火在燒。
那種妒忌與不安,她討厭卻沒辦法控制。
她只能不停告訴自己,她必須信任他,即便他給不了她安全感,她也不可以失掉對他的信任。一旦連這點都失去,那麼等待她的,只有徹底失去。
她不要失去許寞非,絕對不要!所以,她可以做到平靜,可以做到任何事。
天氣真的熱起來了,尤其是S城這種南方城市,一旦進入夏季,溫度便一個勁地攀升。
許寞非雖然很忙,但周五和周日依舊會去優澤的別墅。據岑伯說,夫人官理惠還是沒出現過,而少爺的脾氣也越來越壞。之前來過家裡的那個叫周妍的同伴女孩後來也來過幾次,但每次不是被少爺耍弄,就是被他冷言罵走。
他看著覺得那女孩怪可憐,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湛晴聽完,心裡總會多些煩躁。其實,這階段她也去企城學府和他的班主任邱高了解過情況。對於栗戶澤這個盡心的「姐姐」,邱高也一直態度熱忱,只是有時免不了說上幾句重話,歸根結底是希望她能好好和他溝通,多花時間照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