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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56:47 作者: 南綾
    末日是動吧,除了喝酒,還有很多人在吧檯另一側的舞池裡跟隨動感強烈的音樂瘋狂地搖動身體。

    她伏在手臂上,透過色澤淺金的瑪格麗特看著眼前的一切。她不會喝酒,當然也不喜歡喝瑪格麗特。但是,她知道許寞非喜歡。

    很多次,她跟隨許寞非去酒吧,總發現他會點一杯瑪格麗特。漂亮弧形玻璃杯,淺金色液體,漂浮著如水晶般的冰塊,就那樣靜靜被放置在桌几一角。從開始到最後,他一口都不喝,在淺談間,時而會朝它投去淡淡視線。

    瑪格麗特,是屬於女人的飲料。

    許寞非,究竟透過它看著誰?

    一縷暗紫色的髮絲透過淺金液體映入她眼底。少年不知何時出了包廂,因為光線問題並沒有看到她,只是獨自在距離她不遠的吧檯坐下,問酒保要了啤酒。他之前似乎已經喝了不少,總是明亮的眼瞳有些黯淡,浮著與他年齡不符的寂寞。

    寂寞?

    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也會寂寞嗎?

    也許在這個世界上,唯有寂寞的人才能看見別人的寂寞。

    第四章 全世界一個人

    優澤撐著吧檯搖晃起身,湛晴一把扶住他,「該回家了吧?」

    少年回頭,原本白皙的臉頰因醉意而浮上淡淡粉色。見是她,他狠狠用力推開,撥開人群逕自朝洗手間走去。

    十分鐘後,等在外面的湛晴開始焦急。不由猜測是否洗手間裡有後門,而他早已金蟬脫殼從後面溜了?無奈,她只得去女生洗手間晃了圈,最後確定裡面不但沒有門,就連窗戶都沒有。那,難道他醉倒在裡面了?無奈之下,她想起他的那幫朋友,結果包廂早已人去房空,唯獨他裝飾用的書包還安靜地躺在角落。

    二十分鐘後,她耐心用盡,開始在男生洗手間門口探頭張望。

    一個男生正好自裡面出來,看到她的舉止,差點沒暈倒。

    「我……我有個朋友在裡面!」她尷尬地解釋,並暗自罵了優澤一千遍白痴。

    半小時後,她撐著前額開始做深呼吸,決定豁出去一闖男生洗手間。就在這時,一個老伯拿著拖把和水桶出現在她視線里。

    湛晴立刻上前,拉著老伯解釋了一番。

    片刻後,老伯帶出消息,說裡面第一扇門緊緊關著,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裡面。她連忙從酒吧搬了張椅子遞去,老伯第二次帶出消息,說裡面果然有個年輕人,不知道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位。

    她鬆口氣,問清裡面沒別人後,乾脆直接跑進去站上椅子往裡看。

    微長的黑色亂發----沒有錯,是優澤!只是,他的褲子好像……呃,她真是慶幸從上面的角度她什麼都看不到!

    得到她的確認,熱心的老伯來了勁頭,拿著拖把再度爬上椅子,用拖把長柄推開了門鎖。

    「那、那個……老伯,拜託----記得幫他把褲子穿上!」湛晴站在男生洗手間門口朝里大喊,同一刻,她只感覺背後有N道詫異目光掃向她。她眼角不知道抽了多少次,暗暗發誓從此後打死不會在「末日」出現!

    半夜十二點多,她一邊背著書包,一邊扛著他,在等待十幾分鐘後終於坐上回家的計程車。

    別墅,接到她電話通知的岑伯帶著幾個傭人早早迎在門口,見他們回來忙七手八腳架起優澤抬上了二樓。

    湛晴拎著書包晃上二樓,揉揉昏漲的頭,感嘆這一天總算是結束了!

    「湛小姐!」岑伯突然自走廊出現,頗為激動地握住她手,一個勁地感謝她。

    「岑伯,你到底……謝什麼?」

    「湛小姐你不知道,今天是少爺近來回家最早的一天!以往沒有兩三點他通常是不會到家的,有時甚至天亮才回來,第二天就逃學不去上課……湛小姐你第一天來就幫到了少爺,真是太好了!」

    這、這種情況也叫好?!那以後一年半的日子……恐怕不只是悽慘可以形容了!

    湛晴突覺頭痛欲裂,隨手將書包塞給岑伯,轉身逃進了房。

    企城私立學府高二(五)班一大清早又炸開了窩,男生女生紛紛圍坐一堆打賭。打賭這一次,那個第N次被請去辦公室的栗戶澤事後會留在學校受罰呢,還是一氣之下甩書包走人。

    「噓!別提栗戶澤三個字,小心被他揍!那傢伙囂張極了,簡直就是目中無人,根本不把學校老師放在眼裡!」

    「對了,你們記不記得,昨天他揍人的時候,好像有個女人上前拉他,也喊了他的名字,似乎沒有被揍哦!」

    「好啦,你們別八卦啦,其實優澤只是不喜歡別人提他的名字,大家遷就他一下不就行了!」聲音自教室門口傳來,大家不回頭也知道,聲音出自他們班長周妍之口。短髮的可愛女生,學習優異品行端正,卻偏偏總為栗戶澤抱不平,眾人對笑幾聲,又繼續竊竊討論。

    ……

    就在學生議論紛紛時,身處辦公室的優澤卻陷入一種極度安靜的沉默。

    班主任邱高站在他面前,就他昨天打人事件做嚴肅訓話,批評他更加不應該在打人後一走了之。

    他勾著書包站在那裡,狹長眸底透著些微冷意,對班主任的話恍若未聞,仿佛此刻站在這裡的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一番語重心長的訓話結束,邱高再次提出希望與他家長見上一面的要求。

    栗戶澤從初中開始進入企城讀書,到現在四年半的時間裡,除了他家裡那個年近半百的岑管家,再沒出現過別的大人。甚至,學校老師在都沒辦法在幾個重要日子聯絡到他父母。

    見他仍然緊抿著雙唇不開口,邱高口氣軟下來:「好了,老師知道你家可能和普通的學生家庭不太一樣。可是下周五學校有個很重要家長日,除了各項互動活動,老師也希望借這個機會與你家人好好溝通----」話沒說完,優澤卻突然轉身離開。

    邱高愣了幾秒,等反應過來追到門口時,卻只看見他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

    雖然折騰了一天她已極度疲勞,但由於時差,湛晴這一夜還是沒睡著,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時眯了會又被管家的敲門聲吵醒。

    她裹著棉絨睡袍,頂著亂發毫無形象地去開門。

    「湛小姐!你、你還在睡啊……那個、那個少爺他又從學校跑了!」岑伯帶來的絕對不是好消息。

    「什麼?!」湛晴拽著頭髮,神經崩了無數根。

    等一臉擔憂的岑伯解釋清楚之前從學校打來通知的電話後,湛晴認命地飄進浴室梳洗。

    拿上手機錢包時,她習慣性地朝梳妝檯上的鏡子看去,這一看把自己嚇了一跳。鏡中的女人有兩個濃濃的黑眼圈,臉色蒼白,表情哀怨,雙眼無神,前額不爭氣地冒出一顆小豆,頭髮毫無藝術地扎了個馬尾,顏色不搭的羊毛開衫和牛仔褲----簡直和在巴黎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如果這副摸樣被許寞非看見,她恐怕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果然,這個世界的美女都是養出來的!

    湛晴搖搖頭,決定在搞定那小子之前都不再照鏡子。

    整整一天,她奔波在S城各個遊戲機房、小吃街、茶室甚至電影院,數次打他手機都被摁斷,氣得她差點把自己的手機給砸了。

    挨到下午,她終於在一間很小的電影院外看到他,於是一路跟著他進了綠化公園。

    「有什麼事和我說,一個人憋著會內傷的。」她在長椅另一端坐下。沉默時的優澤帶著一種淡淡的憂鬱,淡到幾乎不可見,但只要留心,還是可以從他緊抿的唇角和仰視天空的眼瞳里發現。

    「不關你的事!」雖然只是硬冷的五個字,但好歹算開口了。

    「小子!我找了你一天,從早上到現在只吃了一個麵包,你就這種態度?」

    「不管我事!」很個性的回答。

    「你----」湛晴舉起拳頭,忍了半天才又放下,「好!你不肯說,我來說!我知道你為什麼逃學,不喜歡班主任對你說的話是不是?他讓你通知家長參加家長日,而你不願意,所以生氣不開心是不是?」

    他不語,湛晴便猶自地往下說。

    「其實,如果家長日你不想通知家長也可以!只要你答應我,以後乖乖上學,不胡鬧生事,我就代替你家長去參加,如何?」

    「白痴!」他薄唇一撇,吐出兩個字。

    湛晴深呼吸,拼命把怒氣壓下,「你是不是不相信?你放心,只要你答應我,我也答應以後會給你適度的空間,讓你有自己的娛樂活動,我絕對不是老古板,所以也不會幹涉你的私生活!家長日我也可以去,不會讓班主任再為難你,好不好?」

    「少來裝好人!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你以為我白痴?」優澤嘲諷道,「說來說去,你不就是花錢給請來的保姆,如果沒有錢,你會對我這麼和顏潤色?我的事不用你管!」

    湛晴很想忍,但又沒忍住,「是和顏悅色!拜託你好好讀書吧,每次成語都用錯!」

    「我就是這樣!關你什麼事!那麼愛管人去管好你自己的男人吧!」優澤惱羞成怒,拎起書包跑出公園。

    她看著他的背影,許久都沒回神。

    傍晚,她徘徊在並不熟悉的大街上,看著來往的人cháo心中突然有種莫名哀傷。

    為了得到許寞非的喜歡,她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城市,看管與自己毫無關係的囂張頑劣的少年,還要像個瘋子一樣滿大街找他甚至被他惡言相向……她這樣子,是不是真的值得?

    人類很懦弱,每當遭受挫折,退卻卑微的心情便一擁而上,下意識找著各種理由藉口好讓自己放棄,讓自己不必那麼辛苦。

    她搖搖頭,努力把這種念頭趕出腦海。

    手機在這時候響起,是岑伯打來的,通知她少爺剛剛回到了家,只是心情似乎很差,一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連晚飯都不肯吃。

    晚飯?她苦笑著搖頭,她可是連午飯都還沒吃呢!

    回到別墅時,天已經黑透,岑伯忙不迭迎上來,左一個少爺沒吃飯怎麼辦,右一個少爺心情差怎麼辦。湛晴對他笑笑,「沒事,一頓不吃不會有事,心情不差怎麼襯托得出心情好。岑伯,我午飯還沒吃,拜託你----幫我準備一下晚飯吧!」

    岑伯連聲說著不好意思,趕忙讓傭人將飯菜一一擺上桌。

    飯後,湛晴取來一本筆記,拉著岑伯,開始詢問了解優澤的具體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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