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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56:47 作者: 南綾
    「他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對我說那些話……」

    「既然他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就去告訴他啊!」少年搖搖頭,將背上的人往上馱了馱,繼續朝前走,「既然愛得死去活來,就再去努力爭取啊!只要還有努力的機會,就一直努力下去!在這裡和我嘰歪有什麼用,你這個阿姨真是……」優澤嘖嘖嘆息,「搞不懂你們這些女人,腦袋裡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既想得到又怕受傷害,整天就只會做無聊事……喂,我的話這麼有道理,你該不會睡著了吧?餵……」

    深夜的旭川街上,旅人漸漸少下來。寒冷的空氣中,還殘存著之前熙攘的氣息。

    路燈昏黃,將少年的身影拉得極長。湛晴伏在他背上,眼睛卻依然睜著。她沒有睡著,她一直在聽,雖然頭腦昏眩四肢無力,可他的話,她還是一字一句都聽入了心底。

    也許,他說得沒有錯。

    她是很努力,付出很多,但這些事他都不知道,她也沒有一直努力下去。那夜之後,她以為他愛上了她,結果不是,還因為那些傷害的話,怕得逃走。是她主動放棄,獨自來到異地自怨自艾。

    然而,跨越了大半個地球才發現。遠離,只會讓她的思念泛濫成一片,開心時不開心時,她都會想起他。他冷漠的眉眼,他優雅的臉孔,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無人能及的音樂才華以及那些細微的很偶然很偶然才會表現出來的寂寞。

    假如飛越半個地球都沒法泯滅這一切,她還離開做什麼呢?

    無論離愛有多遠,她始終,都逃不開。

    第三章 誰比誰寂寞

    她拉開窗簾,冬日的和煦陽光鋪灑進來,吵醒了蜷縮在地上卷著厚重被褥的少年。

    「快點起來!我剛才打電話問了總台,今天是冬之祭的第一天,人非常多,我們動作要快點!」在湛晴的催促下,少年念叨著拜託才幾點之類的話語,被連拽帶拉地推進浴室刷牙洗臉。

    旭川是北海道數一數二的嚴寒地區,氣溫通常在零下幾十度左右。旭川的冬之祭內的大部分作品由旭川市民親自動手完成,很多當地人都是從小便學習冰雕,幾十年來樂此不疲。

    大通公園內,人cháo擁擠,歡聲一片,公園中間,聳立著高達十多米的雪白建築,旅人可以登上建築頂部,眺望整個雪祭會場全景,欣賞形態的晶瑩冰雕。聽說到了夜晚,還有大型的璀璨煙火匯演,聲勢非常浩大隆重。

    放下心中的包袱,湛晴今天玩得極為愉快。

    他們裹著雪衣,穿行在雪白晶瑩的城堡、神殿中,陽光照耀,折she在冰雕上,望去如同美麗的水晶宮殿,曼妙瑰麗,美如幻境。

    「看來我們的阿姨今天心情不錯啊!」玩得開心,優澤仍舊免不了調侃幾句。

    「好歹比你大,有點禮貌好不好?」她挑眉一笑,並不和他生氣。

    「你居然會笑?!你可別嚇我!」優澤撇了撇精緻的薄唇,眼底藏著壞壞笑意。

    「過來!」湛晴彎腰自糙叢里捏出一個雪球。

    「白痴才過來!」他甩開長腿,幾下轉入冰雕中不見,片刻後又從另一個地方出現,朝她邪邪一笑,接著一個雪球準確無誤地砸中她。

    「優澤!」零下幾十度被刺骨冰雪擊中臉頰,那滋味只能用可怕形容。她自糙叢捏出一個更大的雪球,追了上去。

    他們玩了一天,除了參加雪祭,還去逛街,吃各種不同的料理。夜晚來臨時,煙火也隨之到來。當上百支絢爛多姿的各式煙花在他們頭頂綻放的時候,那璀璨奪目的光華襯著他們身旁的冰雕和銀色植物,一片火樹銀花,那情景,唯美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他們坐在公園一隅,煙火映亮了身旁的他,那難得安靜的美麗臉孔上,透出瑰麗華彩,有種觸目驚心的奇異魅力。

    其實,這個少年有張天生的明星臉孔。

    「看什麼?」他明明沒看她,卻知道她在看他,「是不是發現我很帥?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每個看見我的人都這樣覺得。不過呢----」他轉過頭,湊近她,微微上挑的狹長眼眸漾著蠱惑氣息,「記得千萬別對我動心,阿姨,你真的不適合我哦!」

    湛晴只感覺腦中的神經又崩了幾根。

    「算了,就不和你計較。反正過了今晚,我也得離開了。」其實想想,他還是個孩子。她老和孩子較真幹嗎呢?

    「你明天就走?」優澤表情一滯,有難以捕捉的黯淡閃過眼底。

    「嗯,明天中午坐車回札幌,我訂了下午的機票。」她點頭笑笑。

    「連機票都訂了?你動作還真是快!」他重新仰頭看天幕的煙火,臉上卻失了剛才那種華彩。過了片刻,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塞到她手裡,「阿姨,給你的!」

    湛晴無語,「拜託,別再叫阿姨了……」

    「我愛叫就叫,你咬我啊!」少年口氣有些沖。

    「好吧好吧,隨便你。」湛晴將手裡的東西湊到眼前一看,原來是一個小小木製星座手機掛件,「你哪裡來的錢買?不是沒錢了嗎?」

    「那是最後的錢買的!別誤會啊,我主要是買給自己,不過是買一送一的,這個就給你吧!」他語調淡淡。

    「你怎麼知道我是水瓶座?」她拿出手機,將那個東西掛上,在他眼前晃了晃,「嗯,很好看啊!謝謝!」她張開雙臂,擁了擁他。

    「少摟摟抱抱!你惡不噁心啊!」少年連忙甩開她,「都說對你沒興趣了!至於你的星座,那天看你的身份證就知道了!阿姨笨死了!」

    「我說你這小子----」湛晴拽起拳手,忍了忍還是沒打下去,「算了,看你送我禮物的分上,饒了你!」

    又是片刻沉默,他開口:「什麼時候訂的機票?」

    「早上你睡覺的時候,因為不知道你家在哪裡,所以沒有幫你一起訂。」她慢慢說道,「不過你放心吧,這間房我預付了一周的錢,你可以多住些日子。另外----」她拿出錢包,取了些錢給他,「這些錢應該夠你這幾天的開銷以及機票錢了!記住,離家出走不好玩,你這樣跑出來,父母會很擔心。你都這麼大了,也該懂事點,玩累了就回去吧----」

    「誰說我是離家出走!你不知道的事別亂說!」少年突然生氣。

    「你這樣,除了離家出走還有別的解釋嗎?」湛晴定眼看他。

    「你管我那麼多幹嗎?自己的事都還沒搞定,莫名其妙的女人!」

    顯然,她的話令他很不快,但她知道這些話還是得說,明天之後,他將一個人留在陌生異地,這樣始終不是辦法,「優澤!你要聽話!不管家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記住,對於父母來說,最重要的最愛的始終是他們的孩子!賭氣夠了就回去,別讓他們擔心----」

    「夠了!」他大怒,霍然起身,淺棕色的瞳底有跳動的火焰,「不要以為給我吃住兩天就可以教訓我!你憑什麼?是你自己想回去,管到我頭上幹嗎!這些錢,我還給你!以後也不用你幫我!」將錢甩還給她後,他的怒火併沒有就此消減,「還有,飯店你不用預留,因為從今晚開始我就會和你分岔揚鑣,以後各不相干!」

    她想了想,沒忍住,「是分道揚鑣。」

    「見鬼!」優澤又怒又窘,臉上一陣尷尬,轉身跑了。

    等到湛晴好不容易擠過人群回到飯店房間時,那少年已經快她一步收拾行李離開了。去到大堂詢問時,接待小姐告訴她,五分鐘前有個挑染紫發的帥氣少年甩了張房卡就匆匆離開了,連一句話都沒留下。當初訂房間的時候,房卡有兩張,他們各拿了一張。

    她謝過接待小姐後,回到房間開始發愣。

    其實對於優澤,她並不太擔心。這兩天她有留意,雖然他沒有身份證,未成年,可是卻在逛街時說一口流利日語,還對旭川的各大街十分了解。看這種情況,他極有可能在日本讀書數年,這次只是偷偷溜出來玩。

    雖不擔心,但畢竟和他在這異地相處了幾天,而且不久前還曾快樂地一同遊玩。現在他說走就走,她心裡不免有些惆悵。

    「無論如何,優澤,這次若沒有遇到你,我恐怕早就死在旭岳雪山了。」她站在窗前,看著不遠處天幕依然綻放著的煙花,喃喃自語,「湛晴欠你一次,如果還能遇到……一定會把欠你的全部還給你……只是,應該沒可能再見了吧。」

    北海道的寒夜,深沉冗長。

    同一片夜幕下,少年負著背包,漸漸遠去。

    法國,巴黎。

    創作室內,許寞非掛斷電話,俊冷的眉宇緩緩蹙起。

    他起身走到窗前,點燃了一根煙。煙霧吞吐,在他眼前裊繞而上,模糊了窗外的湛藍晴空。

    她推門進入,看到的便是他出神的模樣。多日不見,他立體的削薄臉孔依然完美,淺灰色瞳中帶著迷濛,有淡淡寂寞味道圍繞著他。他穿著件合體的深灰色高領薄羊絨衫,愈加凸顯出身材挺拔強健修長。

    她凝視他的側臉,胸前一陣莫名熾熱。

    他這表情,會是因擔心她而有的嗎?這個猜測在她出聲喊他之後被她自己否定。當他轉過臉看到她時,那種迷濛以及淡淡寂寞在瞬間收起、消失,他注視她,還是那種淡漠的薄涼目光。

    「進來前怎麼不敲門?」他眉仍皺著,卻是對她的不滿。

    心底一陣輕微刺痛,但她很快便釋然,重新提起笑容,上前幾步將一個小巧的禮物盒擺在他桌上,「北海道的禮物!」

    「你----」她的笑容顯然讓他意外,他略帶疑惑地看了看她,但最終什麼都沒問。

    「許少,想問什麼就問,你這樣會得內傷哦!」雖然相處沒幾日,湛晴卻發現自己學會了那少年的幽默。

    「看來你恢復的很好。」他朝她點點頭。

    「不是恢復,只是想通了。」她又朝他走近兩步,兩人的距離很近,她幾乎嗅得到他身上的氣息----記憶中那晚的迷醉氣息,「我不會再怕受傷了。許寞非,上次沒有和你說,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從六年前開始,我的心裡就只有你一個人!那晚的事,我不會忘,因為對我來說那是很重要的回憶。你不必有負擔,也不必對我說你沒有那種感情之類的話,我不會相信的,我會等到你喜歡上我的那天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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