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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54:37 作者: 鮮橙
    蕭蕭搖頭,突然很急切地在車的小儲物箱裡翻找著東西,好半天才找出一隻已經干皺的煙來,顫抖著手給自己點上,狠命地吸了一口,閉上眼睛無力地往靠背上倚去,好半晌,才輕輕地吐出了煙氣,嘶啞著嗓子緩緩說道:「原本的蕭蕭就是死在了這裡,那一年……她十九歲,在那之前,她瘋狂地迷戀著一個男人,一個被她叫做師兄的男人,為了那個男人,她獨自一人拖著行禮來了這個陌生的城市,為了那個男人,她放棄了最好的大學,來到H大,她從來就沒有瞧得起過的大學,可是她卻來了,只因為它與他的大學只有一牆之隔。」

    蕭蕭的聲音平淡而冷漠,如同講述別人的故事:「為了挽回他遠去的心,她什麼都做過,甚至連小說里邪惡女配們使用的招數她都試過,可是,沒用,往往越是溫柔的人越會有一個強硬的心,她對他的取悅反而更讓他厭煩,厭煩之後就是躲閃,可是她卻像迷了心竅,十九年的自尊都被她自己踩到了腳下,只為了能在踮起腳的時候能觸到他。」

    「蕭蕭,不說了,咱們不說了。」張靜之用手撫上蕭蕭的手臂。

    「讓我說吧,我憋了好多年了,再不說,就會爛在心裡了。」 蕭蕭說,「……再後來,在她十九歲生日那天,她一個人跑到了這裡做最後的一次賭博,賭他心裡對她還殘存著一絲情……哪怕是憐憫,她給他發了簡訊,告訴她在這裡的酒吧,如果他不來見她……她就不走。後來,手機震動起來,她在醉眼朦朧中看他的簡訊,只簡單的三個字……隨便吧,他們三年的相戀,到最後就化成了三個字,一年一個,正好……」

    張靜之很想哭,可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哭,她必須給蕭蕭一個堅強的依靠,一個可以哭泣的肩膀。她含著淚伸手,想把蕭蕭的頭攬到自己的肩上。

    蕭蕭推開她的手,笑著搖了搖頭,「再後來,她還是從酒吧里離開了,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架走,從那天晚上開始,蕭蕭就已經死了,死了……」

    她笑著,從嘴角旁綻放出的微笑,絕望,卻美的耀眼。

    張靜之卻再也控制不住,抱著蕭蕭哭喊:「混蛋,他是混蛋,我們去剁了他,去剁了他!」

    蕭蕭輕拍她的後背,輕笑:「都過去的事情了,我都不哭了,你哭什麼?」

    良久,張靜之才停止了抽泣,離開蕭蕭的懷抱,紅著眼睛看她:「出什麼事了?」

    「我見到他了,在蔣思承的家裡。」

    「蔣家?」

    蕭蕭自嘲地笑:「嗯,他現在是蔣思承堂妹的男朋友,靜之,這世界很可笑,是不是?」

    「不能就這麼便宜的放過他!」張靜之說,雙手緊握成拳。

    「為什麼呢?他有什麼錯?」蕭蕭問。

    張靜之一下子被問住,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蕭蕭笑了,看著張靜之:「是我自己沒有珍惜自己,怨不得別人。」

    「那----」

    「我今天說這些只是發現我能徹底的放下這些了,徹底能放下了,你知道麼?靜之,當我在那裡看到他時,除了最初的吃驚,覺得造化弄人之外我沒有別的感覺,沒有愛也沒有恨,也沒有什麼所謂的不甘,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是真的可以放下了,我終於可以解脫了,我是高興的。甚至當我看到他在餐桌上受到蔣思承的嬸嬸的刁難而難堪時,我都有些可憐他了……」

    「是因為有蔣警官,是麼?」張靜之輕聲問,能這麼徹底的拋棄那段難堪的往事,不容易,雖然聽蕭蕭語氣輕鬆,就如同再講述別人身上的故事一般,可是張靜之知道她現在一點也不輕鬆。

    蕭蕭沒說話,又想去再翻找出一隻煙來,可是這次卻翻了半天也沒有再翻到一隻,她抬頭,衝著張靜之尷尬地笑笑。

    張靜之伸手抓住蕭蕭有些慌亂的雙手,盯著她問道:「你還有別的事情,你的話沒說完。」

    蕭蕭的眼神有些遲鈍,可還是笑了笑,點頭,輕聲說道:「晚上從蔣家出來後,我把我的過去和蔣思承講了一遍,包括以前對那個人的痴戀,我都沒瞞他。」

    「你瘋了!」張靜之急紅了眼睛,氣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為什麼還要和他說這些?再說對你以前的生活,他心裡早就應該有數,就算你不說也不算是瞞著他,你幹嗎還非要再說一遍?」

    蕭蕭抽回手,苦澀地笑:「我不想他總是自己欺騙自己,總是懷著最大的善意去猜測我的過去,這世上沒有絕對的秘密,就算現在他可以不去在意,那以後呢?我的過去,我不想由別人的口來告訴他。」

    「蕭蕭,我一直以為你聰明,沒想到你也會做這麼蠢的事情,男人都很小氣,你真的不清楚麼?你告訴他了,那就會成為他心頭的一根刺!你懂不懂!」

    蕭蕭把臉埋在方向盤上,好半晌才幽幽說道:「可是我不說,那就會成為我心頭永遠的刺。」 她嗤笑一聲:「終歸我還是自私的,寧可讓這根刺扎在他的心上也不肯留在自己心裡。」

    張靜之真的無言了,只好默默地看著蕭蕭,良久,才遲疑地問道:「他什麼發應?」

    「他沒說話,自己下了車。」 蕭蕭閉上眼,無聲地笑了。

    張靜之心裡說不出的感慨,只得輕撫蕭蕭的背,嘆道:「這是何苦呢?」

    蕭蕭抬起身來,臉上又露出燦爛的笑,可這笑容刺痛了張靜之的眼。

    「傻瓜!為什麼非要這麼為難自己?」張靜之無奈地問。

    「因為我這次是真的放開了,看到那個人後,我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解脫了,所以不論蔣思承什麼反應,蕭蕭都會好好的對待自己,尊重自己,追尋自己的幸福,她才二十五歲,以後還很長,哪怕只有一個人,她也會走得很好!」

    張靜之釋懷地笑,做勢狠狠地拍蕭蕭的腦袋,可手在落下的時候卻輕了又輕,「不是一個人,」她笑,「還有我。」

    「嗯,我知道,」蕭蕭微笑著點頭,笑容純淨的如同一個孩子,「答應我一個要求吧,行不行?」

    張靜之開始狐疑地瞅蕭蕭,恨不得從她臉上就瞅出蛛絲馬跡來,這種口氣和她說話,一定沒有什麼好事,可是卻又不能不回答,張靜之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比較有安全性的回答:「你先說說看。」

    「陪我進去和一杯,好不好?在此地死在此地生。」

    張靜之咬牙:「好!我捨命!」

    「不用捨命,你不用喝酒,只要記得帶我回家就好,妹妹,姐姐今天晚上就把自己交給你了,記得帶我回家。」蕭蕭說著,竟如同託孤的壯士。

    「好!」張靜之說,毅然地推開車門下車,轉身的那一剎那,匆忙地抹去眼角的濕意。

    幾年的時間過去,這裡並沒有太大的變化,舞池裡舞動著年輕的身體,幽暗裡遊蕩著寂寞的靈魂。蕭蕭坐在吧檯邊一杯一杯的灌酒,張靜之安靜坐在一旁看她,不攔也不勸。

    蕭蕭說她不難過,可是那可能麼?如果說從今天晚上開始那個男人就已經再不能傷害到蕭蕭,那麼蔣思承呢?他的沉默離開,對於蕭蕭來說又是什麼?

    張靜之不說話,可她看著面前的蕭蕭,知道她遠沒有自己表現的那麼堅強。說實話,張靜之還並不能完全理解蕭蕭的做法,可是既然她已經做了,那麼她能做的就是支持,不管她是對是錯,她都要支持,就像她以前對蕭蕭做個的那個承諾:當全世界拋棄你的時候,我陪著你;當你拋棄全世界的時候,我還是陪著你。

    中間有男人過來試圖搭訕,張靜之也不多說,只一句話:「兄弟,她是我的人。」然後就半眯著眼睛,勾著嘴角衝著那些男人們笑,還不忘掂掂手裡沒了瓶底的半截玻璃瓶子。男人們大都會怔一怔,低低罵一聲「操!」,然後轉身走掉,誰都覺得這年頭犯不著因為一個女人卻惹一個變態。

    張靜之就覺得自己很有做流氓的天份,這可比裝淑女簡單多了,而且還特有成就感。

    吧檯里,帥氣的酒保衝著張靜之笑,推過一杯果汁到她面前,笑道:「個性女,我請你!」

    張靜之搖頭,「謝了!不用!」又看了看旁邊已經喝趴下了的蕭蕭,然後翻出自己的錢包,把裡面所有的鈔票都在桌子上一一攤開,從左數到右,像是不放心,又從右數到左,這才抬起頭用很真誠的眼神看那酒保,問:「能打折麼?」

    酒保有些哭笑不得,緩緩地搖頭,然後看著張靜之眼裡的星光暗淡下去,心裡突然有些不忍,正想安慰兩句,就見張靜之眼睛又亮了起來,指著面前的果汁問他:「這多少錢?」

    酒保愣了下,回答:「二十。」

    「你請我?不要錢?」張靜之又問。

    酒保笑著點頭,「嗯,我請你。」

    張靜之笑吟吟地把杯子又推回到酒保面前,說道:「二十是吧?我退了它,你記得找我錢。」

    帥哥酒保見過不講理的,可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一時之間竟然連說話都忘了,只愣愣地看張靜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低下頭,手握了拳抵在唇邊低笑良久。笑過了再抬頭看張靜之,連眼睛都是笑的了,他伸手從檯面上的錢里揀了一張最大的出來放到張靜之面前,把剩下的攏到一起收好,這才笑著說:「你朋友已經差不多了,早點回去吧,女孩子在這裡待晚了不安全。」

    好容易把蕭蕭架進車裡,張靜之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很後悔剛才拒絕了那個酒保的好意,誰會知道喝醉酒的女人會這麼沉,幾十米的距離,張靜之催眠了自己好幾次,這是一麻袋人民幣,這是一麻袋美元,哦不,這是一麻袋歐元!

    看著醉得一塌糊塗的蕭蕭,再看看車子,張靜之卻是真正的發愁了,這車,該怎麼開?雖說蕭蕭這車是自動檔的,只要一腳油門就能走,可她張靜之是個沒駕照的主啊!不是沒學過開車,只是學到最後人家駕校把學費都全額退給她了,人家老師還可憐巴巴地跟她說:「小張啊,我看咱還是別學了,人也不見得非得學會開車啊,是不是?」

    狠狠心,咬咬牙,一屁股就坐到了駕駛座上,正給自己鼓著勁呢,蕭蕭手機卻響了起來,而且短時間內還沒有停的打算。張靜之只好先放開方向盤,把蕭蕭的手機從她包里掏出來:「喂!」

    那邊的人聽到她的聲音明顯一愣,然後就問:「蕭蕭呢?」

    張靜之怒,恨恨罵道:「姓蔣的,你丫的還知道打個電話來啊!」

    ……

    蕭蕭※楚楊

    張靜之怒,恨恨罵道:「姓蔣的,你丫的還知道打個電話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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