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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50:02 作者: 金波灩灩
    幾千人的營帳區,很快就過去了,這時,只有大牛還和她並排向前,他們前後左右的六個人都沒了。黑暗中,只聽得異族人在後面不遠處呼喊,還夾著馬嘶狗吠,瓦刺人追了上來。

    幾個人越來越近,春花聽著他們的叫罵聲就在耳邊響起。「太太,快跑!」大牛高聲喊著,用手中的鋼刀拍了一下流雲,流雲就勢向前一竄,春花也猛地晃了一下,而她身邊的烏晶卻放緩了步子,後面的幾個瓦刺人也被隔住了。

    「大牛!」春花淚流滿面。大牛雖然滿了十六歲,可他還是個孩子呢,總是那樣調皮,時常惹些不大不小的事端,可到了關鍵的時候,他那麼的勇敢!可她一點也沒停頓,繼續向前。

    突然,正在飛跑的流雲一個踉蹌,跪在了地上,一根套馬的繩子將它套住了,春花的頭貼在流雲的脖子上,她馬上就感到了套馬繩,揮出匕首將繩子割斷,她在馬上立起了身子,提著韁繩,「流雲,起來!快起來!」可是雨後的土地又濕又滑,流雲躍了兩次,都滑倒了。異族的語言就在她腦後響起,還帶來了一陣風聲。

    春花閉上了眼睛,她腦子裡最後閃過一個念頭,「還是沒有衝出去,盧夢生一定會失望吧!」可她的身體依舊下意識地站在馬蹬上夾住馬,手中用盡了全力又一次提起了韁繩,而流雲,猛地從地上躍了起來,帶著她騰空向前一跳,春花感到腦後一片冰涼,頭上猛然一輕,頭盔加上她的髮髻掉了,頭髮飄散下來。

    可她連頭都沒回,繼續向前,身後箭如急雨般地射了過來,春花知道自己中了箭,可她什麼也不管,只將身子伏得不能再低了,催促著流雲快跑。耳邊一陣陣的風聲掠過,流雲第一次跑得這樣快,但春花還是在心裡祈禱著,「再快些,再快些!」

    終於,當天邊露出了一絲絲的白光時,她感到周圍沒有了人,她沖了出來!

    春花放慢馬速看了看路,這裡正是盧夢生幾次帶她打兔子的丘陵地帶。她並不敢休息,又繼續抖抖韁繩催流雲走,不到半個時辰,就看到溫千戶所在的堡城了。這裡是離靖遠堡最近的堡城,也正是她的目的地。

    堡城的城門剛剛打開,春花想大喊一聲,可她突然發現自己竟喊不出聲音了!但堡門前兩個用槍攔住春花的軍士,很快認出了流雲,然後也認出了盧太太。看到軍士們撤下長槍,春花繼續提馬向千戶官署跑去,她騎馬進了院子,一直到了正屋前,才收住韁繩。

    流雲嘶叫了一聲,停了下來,然後就趴在了地上,春花心裡急得很,可她說不出話來,也動不了,連續騎了兩個多時辰的馬,她全身都僵了。

    溫千戶聽到馬蹄聲進了內院,披了衣服大步走了出來,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一幕:盧太太披頭散髮,滿臉滿身的血跡,坐在一匹倒斃的馬上,雙眼瞪得圓圓的,張著嘴卻不出聲。

    「怎麼了?」溫千戶只有上前將小嬸抱下馬來,發現她的身子冰冷僵硬,中了好幾箭。顧不得男女大防,他趕緊將她送到了炕上,催促著下人,「去找安氏,趕緊拿傷藥、銀刀、銀匙來!」

    春花進了溫暖的屋子裡,覺得緩過來了,她說不出話,便拉著溫千戶的手,在上面將她傳出來的信逐字寫出。

    「皇上親征出兵榆關,瓦刺人大營藏在遼東鎮西北洮兒河附近。」溫千戶知道這消息有多重要,他馬上說:「我這就安排人將消息報到定遼前衛!」

    春花又在他的手上寫道:「盧夢生被四、五千瓦刺人圍在堡城中。」

    看著春花眼睛裡的懇求,溫千戶反握了她的手說:「放心吧,我會儘快整軍救援靖遠堡的!」

    溫副千戶放開她的手,出門去了,春花聽到他在屋外說:「趕緊將盧太太的傷處理好!」

    接著安氏就進來了,她看到這樣的盧太太也是吃了一驚,幫著盧太太把身上的鎧甲卸去,查看了一下,周身都有傷,但最嚴重的是右腿,中了兩箭,箭入肉很深。安氏先把小傷口抹了藥,然後將她右腿的褲子剪開,露出傷口來。

    瓦刺人的箭是帶倒刺的,中箭後不能向外撥,而要拿刀將傷口劃開,再用銀匙將箭頭挖出,這是邊城人都有的常識,可是真的去處理傷口,安氏還是第一次,她拿著刀子的手顫了起來。

    可是能怎麼辦呢?傷在盧太太的右腿上,又不能找個會療傷的軍士來幫忙。春花見安氏輕手輕腳地在傷口邊上劃了一下,皮膚沒有劃開,只冒出一點血珠。雖然也很痛,可春花還是拍拍安氏的肩,示意她不要怕。

    安氏閉了眼睛,手下多用了一些力氣,感到盧太太猛地抖了一下,趕緊睜開眼睛,看到刀嵌進盧太太的肉里,血涌了出來。

    「啊!」安氏一聲大叫。

    「怎麼了?」溫副千戶在門口急切地問。他已經安排好緊急的事情了,又回來看看小嬸的情況,聽了安氏的叫聲,急得要命,但又因為男女有別,不好進來看看。

    春花忍著痛,對安氏示意將溫千戶叫進來,看著安氏愣愣的樣子,她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已經逃出一命,可不想因為避嫌而讓安氏這個生手處理她的傷口,最後因為沒有得到好的救治而命喪黃泉。

    安氏明白後,還是先在盧太太的腿上蓋了被子,才將溫千戶找了進來,春花自己動手揭了被子,指著自己的腿,又指指刀和銀匙,溫千戶明白小嬸是讓他來治傷。雖然他過去對小嬸有些遐思,但如今對著帶著箭傷的腿,溫千戶並沒有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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