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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50:02 作者: 金波灩灩
平時井然有序的千戶所,如今緊張中帶著些混亂,春花一件件事情安排下來,不覺得疲倦,也忘了傷心。
文太太見了千戶太太一直忙著,便說:「太太身子還沒好,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什麼事吩咐我們做好了,太太只管放心吧。」
「我哪裡是不放心,我是全好了,給你們幫幫忙。」春花笑著說:「這會兒沒事了,我們熬些薑湯給大家送去吧!」
春花與文太太在千戶所里走了一圈,各處都送了薑湯。最後在演武堂里見到盧夢生,他正與文副千戶幾個人商量著什麼。在屋子外面,春花就聽到古副千戶和樊副千戶高聲地爭吵著,只是聽不大清說的是什麼。她一進門,恰好文副千戶四平八穩地開口了,「你們倆別吵了,我們三個功夫都差不多,但我的大兒子都二十多了,你們還同我爭什麼!再說,留下來守城,也不是容易的事!」
樊大虎年輕,兒子很小,古小旗雖然到了中年,但他原配沒生兒子,續弦生的兒子也不大。只有文副千戶的五個兒子中,三個都是大小伙子了。
春花不解,什麼事情與兒子多大了有關?
可盧夢生明顯是覺得文副千戶說得對,他表態說:「那就是文副千戶吧。」
盧夢生平時就對文副千戶高看一眼,總說他辦事沉穩妥當,功夫很好,卻並不喜歡外露。
春花感到身邊的文太太的身子抖了一下,但她馬上又控制住了自己,平靜地說:「有什麼大事等先喝了薑湯再說吧!」
這幾個人見了兩位太太,馬上就不再說話了,而是聽話地每人喝了一大碗熱騰騰的薑湯。
「出了什麼事了?」出了演武廳,春花馬上問文太太,一定在她暈過去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醫館裡救治入城百姓中的傷者時,發現一個穿著平常衣服的人,身上帶了一塊腰牌,表明他是個五品軍官,但這人受傷太重,進了城就暈過去了。想來剛剛醒了,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交待了千戶他們。」文太太並不看春花,而是快步回了學校,拿了幾棵菜,洗淨了,在案板前細細地切著。因為她面對著牆,春花只能看到她的後背,隨著刀一下下地動,她的肩也一下下地聳著,但春花知道她哭了。
很明顯,那名軍官拼死送出來的一定是瓦刺人的軍情,而千戶所必須要將軍情送出去。盧夢生作為千戶所的主帥,肯定是不能離開的,那麼三位副千戶爭的就是誰去送信了。按文副千戶的說法,他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衝破幾千瓦刺人的包圍,將信送出去,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做為軍人,他們必須去完成!
文太太在邊城久了,這些事情她要比春花想通得早,她可能聽到文副千戶的話,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等文太太切好了菜,招呼大家開始點火時,她的表情已經完全同平時一樣了。送飯的時候,春花還是與文太太一起去了演武廳。
演武廳里聚的人更多了,他們整齊地排成幾列,春花看過去,這些人都是會騎馬的軍士。盧夢生站在前面,高聲說道:「沒有兒子、兄弟的都出去,別讓我來抓人!」
千戶所是個封閉的空間,每一個人家裡都是什麼情況大家都知道,瞞不過別人,可這些熱血沸騰的軍士們還是想矇混過關。見沒有人動,盧夢生上前揪住一個小伙子把他推到了隊伍外面,文副千戶也上前拉出了幾個人。最後,他們又挑選了一番,定下了最後人選。
春花一面擺著飯菜,一面看著盧夢生和文副千戶精挑細選出來了三十人,騎術上佳,武藝出眾,還要家裡有兒子或兄弟。按這裡的風俗,這樣的人就是陣亡了,家裡也有後,所以也就沒有什麼特別需要掛念的。
大家吃過飯,盧夢生揮手說:「都先回家睡一覺,亥正在演武廳集合,子時出發。」又對春花說:「讓他們的太太都先回家幫著做些準備,你安排幾個人,亥時左右再準備一頓飯,要最好的,再上點酒,擺在演武廳里。」
春花點頭應了,與文太太退了出來。路上,她拍了拍文太太的手,卻不敢開口說什麼,就怕自己話還沒說就哭出聲來。文太太比她要鎮靜得多,她竟安慰春花說:「文副千戶打過不少次仗了,也受過幾次傷,但每次都活著回來了,這次一定也一樣!」
春花使勁地點頭。
回到學校,春花點了齊嫂幾個飯菜做得好的人,準備了食材,每人做了幾個拿手菜。總共做了四十個菜,烙了油餅,又從家裡捧出了幾壇珍藏的金華酒,亥時正,在演武廳里擺出了酒宴。
儘管面臨著非常大的危險,可大家在一起吃的這頓飯還是很熱鬧,還紛紛稱讚飯菜好。最後,盧夢生倒了一碗酒端起來說:「我敬兄弟們!」說完,一口將酒喝了。
文副千戶與軍士們也一口喝乾了酒。他們換上了全套的鎧甲,走出了演武廳,春花與很多人跟在後面為他們送行。黑暗中,城門悄悄地打開了,三十匹馬銜枚裹布,靜靜地走了出去。
春花站在重新關閉的城門裡,豎起耳朵聽著外面響起來的聲音,她實在沒有勇氣走上城牆去看看外面的情況。
「我們去看看勇子吧,千戶告訴我,勇子已經抬回來了。」齊太太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她拉了拉春花說:「天黑下來後,樊副千戶和古副千戶帶了人坐著吊籃下去,收斂回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