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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38:01 作者: 簡思
易素踩著拖鞋去敲女兒的房門:「mini,我們要吃飯囉,乖乖出來洗手吃飯好不好?」
可是裡面還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易素嘆口氣。
「mini媽媽都做錯了,是媽媽錯了……媽媽和你發誓,媽媽以後只有你,媽媽誰都不要,媽媽不會不要你的……」
房門被mini打開,小丫頭光著小腿,一眼也沒有看易素,徑直走到桌子前。
易母嘆口氣,放下碗進了屋子,周阿姨也跟了進去。
易素吸吸鼻子,將扒好的紅薯送到mini的面前。
「mini吃一點好不好?……」
茅侃侃橫在臉上的胳膊動了一動,他只是動了一下身體就跟散了架子似的,拿起杯子,將水喝下,可是就是連喝水這麼簡單的事情到了他的身上都很難,嗓子處像是含了兩口沙子,卡在他的喉嚨處不上不下,難受的要死。
腦子嗡嗡響著,雙眼通紅,不知道是因為熬夜還是因為病的,他的心底升起一絲哀涼,心口的位置疼的難以附加,自閉症。
強撐著身子站起,高大的身體搖晃了兩下,他穩重自己的身體,易素出去送唐以默了,畢竟他在這裡,唐以默就不需要再留下來,茅侃侃覺得可能是剛才喝的那杯水,因為裡面放了藥,藥片化了,化成了粉末,黏在他的舌頭根處,所以喉嚨處火燒火燎的苦,撐著頭,可是腳步不穩踉蹌一下,腳趾重重磕在門板上,只覺得眼前一黑,額頭有汗流下來,他咬著牙扶著牆壁,雙手死死的扣在牆上。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有今天,會有今天這樣的後悔,他做事一向不後悔,無論是在公事還是在私事上,從來沒有。
他一直很強勢,無論是在對待易素還是對待mini的問題上都是,那個時候送走孩子,疼不疼只有他自己心裡才知道,別人摸不到看不到。
可是他現在後悔了。
茅侃侃晃著走進廚房,拉開冰箱,下面密密麻麻擺放著一排的礦泉水,茅侃侃拿起一瓶,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的喝下去,試圖壓下這股火氣,不然他就要被燒死了。
快要喝完的時候,覺得有人在看他,回過頭,愣住。
他試著將自己的頭髮往下壓壓,即使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現在一定狼狽極了,慢慢蹲下身子:「mini……」
可是一動又扯到了腳趾,指甲一定是淤青了,從肉里泛著疼。
mini看著他蹲了下來,看了他一秒鐘後,轉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小手將門重重關上。
茅侃侃蹲在地上,半天都沒有起來。
他想自己一定在什麼時候得了貧血症了,不然頭為什麼那麼暈呢?
他的臉通紅,頭髮亂七八糟的橫在頭上,下巴上泛出青青的胡茬,衣服皺得像是梅菜乾,要多慘就多慘。
他很久才站起身,他終於明白易素為什麼會在半夜出來抽菸,空氣中好像充滿了過多的一氧化碳,他要被憋死了。
抖著手從流理台上拿過她放在一個角落的煙盒,其實看盒子就知道不是他喜歡的味道,非常女士的煙,有些薄涼,打開盒子從裡面空出一根,細長細白的煙身。
火星在指尖燃起,他狠狠吸了一口,可能是吸得猛了,嗆得他肺疼,猛烈的咳嗽,咳得彎下了腰,嘴巴里有澀澀的清涼和苦澀味道,混合著才喝進去的藥水,就卡在嗓子眼上,吞不下。
心裡某處也在冒著煙,被燒焦了,哧哧冒著一股子叫做疼的煙。
胸腔口處像是被人打斷了肋骨的疼,疼的他心發慌。
漱了口,將手洗乾淨,撐著身體走到女兒的門前,猶豫了很久伸出手在門上敲了兩下。
「mini……和爸爸說句話好嗎?」
茅侃侃覺得自己怎麼會這麼的渾?
孩子就在樓上,也許就在門外聽見了他真真的說話聲……
mini抱著小腿坐在門前,不去聽,在紙上胡亂的畫著,在那張劃掉的臉上不斷塗著各種色彩,用力的畫著……
易素撐著頭手裡提著幾個袋子,從包中拿出鑰匙去開門,茅侃侃在屋內,屋內靜靜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他能聽得到外面掏鑰匙的聲音,鑰匙和門碰到一起的聲音,其實這就是幸福。
易素拉開門,看見茅侃侃站在女兒的門外,嘆口氣在門口換了鞋子,踩著拖鞋將手上的包放到一邊。
「你先休息吧,如果你不好,mini會被傳染的,小孩子抵抗力差,」
茅侃侃的身體背對著易素,他的肩抖了兩下,易素的心突然很難過,她明白那種感覺,就像是那天女兒將杯子砸在她的腳下,一顆心翻騰的疼。茅侃侃不肯轉過頭,一瞬間易素突然覺得他很可憐,至少女兒肯讓她抱,mini那次見到他就抽了,易素想那一刻其實最疼的人一定是他。
她慢慢走過去,從側面看著他的眼睛紅紅的泛著血絲,易素抱住她的背,給他力量。
這個擁抱無關於愛,無關於憐憫,有的只是理解,有的只是同作為父母的無奈。
茅侃侃從來沒有這樣示弱過,他一向是意氣風發的,即使在得不到易素愛的時候,他都可以是殘忍的,可是現在他像是一隻被人拋棄的小狗,找不到主人的無措,他能做到對易素殘忍,可是他做不到對mini殘忍。
茅侃侃轉過頭,下巴倚在她的肩頭上,易素拍著他的背。
易素忍住眼淚:「會過去的……」
透過易素她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茅侃侃進了臥室,背對著易素上了床,拉上被子,將自己蓋住,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越加的沉默。
易素去廚房拿出為女兒買回來的布丁,放到房門口:「mini,媽媽給你買了布丁,媽媽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等了一會兒,沒有反應,易素只能無奈的先進臥室去侍候那個大的。
茅侃侃燒得很厲害,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就連眼睛也睜不開,易素走進來,抹了他的頭一下,然後站起身,推推他:「起來,我們去醫院。」
茅侃侃在心裡說著,晚了,晚了,他得的是絕症,除非他女兒能好起來,不然他這輩子就只能這樣了。
易素想將他周起來,可是他太沉了,易素本身這陣子又瘦,費了半天的力氣,一點作用不起,她才有多少的力氣啊。
他才被她撈起來一點,他的身體又掉了回去,來來回回幾次,易素也沒有力氣了。
她的聲音已經帶了哽咽:「三哥……你起來我們去醫院……」
茅侃侃感覺自己整個人在冰與火之中掙扎,聽見她的哭音,心裡突然很難過,她還是難過嗎?
自己讓她和女兒都難過了是嗎?
易素沒有辦法,想著還是出去把醫生請進來吧,可是下了床,手被他抓著,又想起來,如果自己出去了,mini怎麼辦?
易素從來沒有這樣難過,甚至比自己創業的那半年都累。
易素急的很想哭。
茅侃侃拉著她的手,死死攥著。
易素沒有辦法,也走不開,坐在他身邊就是哭。
茅侃侃說不出話來,他在心裡想,哭什麼呢,素素啊,我死了你們就解脫了。
素素啊,我要是活著我就不能放過你,我沒辦法,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易素忍著憋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女兒還在,全身的無力,想起mini心中又是一陣的絕望,她怎麼會把孩子給帶成這樣?
就算茅侃侃不怨她,可是老太太能不怨她嗎?
她這個做媽的,在女兒焦急的時候,她到底都做了一些什麼?
茅侃侃的手搭在她的腰上,過了很久他緩緩的開口,他的唇很白,像是一層牙膏塗抹在了上面:「我是不是錯了?」
易素聽見他的話,忽然就哭了出來。
抱著他的頭無力的哭著。
mini聽見易素的哭聲,打開門來到門外,看著裡面抱著爸爸在哭泣的媽媽。
「我想找個地方……」
易素聽著吸吸鼻子。
「沒有人……只有我,這樣就好了,要不,你殺了我吧……」
易素眼窩滾燙,一顆淚珠滾落,落在他的唇上,喉嚨處熱辣辣的像是喝了辣椒水一樣。
茅侃侃的淚毫無阻礙的順著臉頰落到耳邊的枕畔上,淚水被枕頭吸進。
他閉著眼睛,伸出手,去摸她的臉,大手將她臉上的淚水擦去。
可是他擦掉了,易素臉上的淚又重新滾出來。
易素放下他,想擦眼淚,一轉頭看見女兒站在門外,易素的嘴唇顫抖著還在不停的哽咽,她急忙在臉上胡亂擦了兩下,然後試著擠出一個笑容。
「怎麼了?是不是想吃什麼?」易素從床上走下來。
mini依然不說話,只是軟軟的貼在易素的懷裡,易素將女兒抱起,一隻手順著她的頭髮。
易素將女兒放在地毯上,自己跟著她坐下,摸摸女兒的小臉,mini就坐在她的腿上,易素拿過放在一旁的畫紙,看著上面被劃花掉的人愣了一下。
「mini媽媽愛你,爸爸也一樣愛你……」
mini看著媽媽的眼睛,很亮,比鑽石還亮。
睫毛上還沾著淚珠,mini的小嘴貼在她的唇上,然後雙手攬在她的脖子上。
這是mini病了之後第一次肯親易素,第一次和易素這樣近距離的接近。
易素覺得自己就像是那種病入膏肓的人,不斷地尋找著救命的良藥,而她女兒恰恰就是那一味能救她性命的藥,mini的一個吻像是一記強力針,易素抱著女兒痛苦著。
「媽媽錯了……錯了……」
茅侃侃在臥室里聽著來自門外的哭聲,易素可能不知道,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茅侃侃想,那就是愛了吧,她穿過的衣服他全部都記得。
晚上的時候易素過來餵他吃藥,他就乖乖吃了,他想快點好,他還有孩子要照顧呢。
第二天太陽升起,他出了一身的汗,感覺好多了,沖洗完畢後,對著鏡子刮著鬍子,茅侃侃覺得其實易素真的是個很好的女人,什麼時候給他買的刮鬍刀他也不知道,塗著泡沫細細刮著,他不想女兒再看見他的倦容。在廚房忙碌著。
可是他實在沒有做飯的天賦,飯做的有些稀稀的,甚至有些粘稠,無力的看著鍋子,拿著勺子在裡面攪動著,似乎在等米飯可以自己將水分揮發掉。
他的字典里沒有認輸。
他不是別人,他是茅侃侃。
腰間繫著圍裙,聽見自己的手機響起,從廚房走出來,看了一眼號碼,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