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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兩人看著林小碗站在廚房裡，林立平是覺得沒什麼，看了一眼，就推開自己的屋子走進去了。

    林和平拿著毛巾將林小碗的手從水龍頭下面拉出來，用毛巾擦乾淨。

    「不涼嘛？」

    林小碗和林和平離的很近，她從來都沒有覺得二叔像是此刻這樣形象偉大，以前總覺得吧，二叔挺沒有本事的，因為總是被二嬸罵，二叔的身上帶著刺鼻的煙糙味道，一聞就是便宜貨，很沖，可是林小碗卻覺得現在這個味道是最好聞的。

    家裡里里外外她也看明白了，只有二叔是真心的對她好。

    她露出牙齒，笑著：「不涼的，二叔。」

    林和平此刻最恨的人就是林方平，自己的大哥。

    作為一個男人，怎麼能把自己的孩子扔下就跑了呢？

    林和平把林小碗拉進屋子裡，二嬸明顯是在睡覺，聽見開門聲，睜開眼睛懶散的看向門口，然後眉毛挑了起來。

    「明天帶小碗去買身好看的衣服吧。」

    林小碗從二叔的家裡走出來，將門帶上還能聽見裡面二嬸尖銳的聲音，二嬸在吼，二叔繼續像是以往一樣的沉默，可是奇怪，這一刻林小碗卻不覺得她二叔窩囊了。

    她覺得，有些人就是這樣的，他也不想這樣的。

    推開奶奶的房門，林奶奶抱著林小帥在哄著，林小帥是老叔家的兒子，那時候爸爸媽媽還很恩愛的時候，媽媽對著爸爸瓮聲瓮氣的說著：「林小帥那就是老太太的老兒子……」

    人們不是常說嘛，這個疼，就是老兒子大孫子。

    可是大孫子偏偏是林小碗，是個丫頭片子，所以林奶奶不是很喜歡林小碗。

    林小帥似乎對林小碗的頭髮很感興趣，伸手去抓。

    「髒……」林奶奶張口就隨意說了一句。

    其實她也是無心的，就是孩子抓什麼，家長有時候都會那樣的，隨便蹦出來一個字。

    可是林小碗聽見心裡去了，她一直覺得自己髒，不髒怎麼會沒人要她呢？

    安安靜靜的捧著一本書然後躲到自己的小床上一頁一頁看著。

    林小碗很喜歡語文課，因為上語文課就好像是在上故事課。

    林奶奶哄著林小帥，嘴裡說著哄著小孩子的話。

    「奶奶的寶貝兒啊，你長大了要考大學，然後奶奶跟著你沾光好不好？」

    林小帥不懂事的指著林小碗：「我姐呢？」

    畢竟是小孩子，就算是大人怎麼說，林小帥心裡知道那個是姐姐，在心裡對林小碗還是有愛的。

    林奶奶撇著嘴。

    「你以為誰都能上大學啊？想上大學行啊，叫她媽給出學費……」

    林小帥似懂非懂，學費是什麼？

    是錢吧。

    他抓著奶奶的脖子，看著林小碗的方向，姐姐的眼睛好漂亮，裡面像是有水霧一樣，一閃一閃的。

    林小碗抓著自己手裡的書本，她試著去微笑，不能哭就只能笑，去笑。

    林奶奶嘴裡唱著荒腔走板的歌曲，將林小帥抱在懷裡，哄著，拍著，對著林小帥笑著。

    林小碗坐在小床上，慢慢抬起頭，那一幕就像是被無限拉長的電影鏡頭，黑白色的，那邊床上的兩個人就像是在表演，而她不過是看客，外面一點一點的太陽之光，影影灼灼的罩在林奶奶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

    林奶奶這輩子就沒享受過一天的福氣，自己嫁的人沒本事，生了三個兒子一樣沒本事，到現在還擠在一起。

    光影流動著，一瞬間就像是一幕不會動的畫面，一切都停止了。

    外面的陽光不強，一會兒有一會兒沒的，還有點陰天，可能是要下雪吧，陽光又出來了，兜著林小碗的臉散下來，散在她手裡的書本上，手裡的書本打開的位置是濕的。

    05 小兵，小帥

    林小婉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整個人陷入一片黑色之中，伸出手抓不到任何的東西，一會兒醒，一會兒誰的，睜不開眼睛，可是又醒不來，夢裡就像是有一個人拖著她的手，不想讓她離開一樣。

    一陣刺痛從夢中猛然驚醒，看著四周，很長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裡是哪裡？

    茫然的看著屋子裡的東西，記憶慢慢的回籠。

    林小婉是被林小帥扯頭髮給扯醒的，林奶奶睡著了，林小帥睡了一會兒也醒了，去揪林小婉的頭髮，這是他在表現他的友好。

    因為是男孫加上是小孫子，所以林奶奶格外的疼，滿月了就當小祖宗一樣的侍候了起來，那是一把屎一把尿侍候大的，感情和沒有侍候過一天的林小碗是不能比德。

    林小帥的父母都不好看，可以說林奶奶三個兒子，就林立平張的最難看，偏偏林小帥的媽也不是一個漂亮人兒，可是這孩子會長，竟取父母的優點長，可即便如此照著林小碗那還是差，雖然男孩子和女孩子一起比較也比不出來什麼。

    已經快黑天了，其實冬天就是這樣，過了三點，太陽就幾乎走沒影子了，餘下來一點一點的光線不強不弱的在天空中掙扎，到了五點就徹底黑了。

    林小帥抓著林小婉的頭髮示好的對自己姐姐笑笑。

    「姐，出去玩……」

    別看孩子不大，可是玩心可重。

    在林小帥的心裡，林小婉那是相當於客人一樣的存在，因為以前林方平和方梅兩口子不怎麼回來，林小帥見到林小婉的次數都是能數得出來的，所以他跟他小哥不太好，覺得這個大姐很好。

    林小帥本就長得挺可愛的，說話的時候歪著頭，林小婉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一股子的熱流竄過，也許是因為林小帥的那聲姐。林小兵和林小帥就不同，林小兵看林小婉的眼裡就多了一抹不屑，心裡認為不過是在自己家討飯吃的多餘人。

    林小婉給林小帥穿好衣服，將帽子給他帶上，然後領著他的小手下了樓，樓下到處都是放鞭的，林小帥躲在林小婉懷裡，怯怯的伸出小手，試探著捂著林小婉的耳朵。

    以前林方平也有叫林小婉帶著林小帥下樓去，可是林小婉很是討厭林小帥，畢竟她自己都是孩子，她不願意在帶個比自己還小的小屁孩兒。

    林小帥見她沒有說自己，放心大膽的給林小婉捂著耳朵，其實小孩子嘛，不會用力，扯到了林小婉的頭髮。

    林小帥歪著頭瞪著溜圓的大眼睛看著從姐姐眼眶中流出的淚水。

    他還小不能明白，明明所有人今天都高興，可是姐姐為什麼不高興呢？

    「姐……」

    他的聲音軟軟的粘粘的，因為才要長大，身上帶著很重的孩子味兒，那種味道林小婉說不好，也許是虛無縹緲的，可是她能聞見，此時的林小帥就像是一株站在風雪裡的白楊，風一吹他就動，然後閉上眼睛她就能聞到一股子的清香味道。

    林小婉用手背狠狠擦掉她臉上的眼淚，哭有什麼用？

    哭就能把爸媽哭回來了？

    將林小帥放到地上，姐弟倆看著滿天空的顏色，天才剛剛擦黑，也許是因為今天有點陰天，太陽公公也放年假了，就偷懶的先下班了。

    頭頂有各種各樣的顏色，黃的，紅得，紫色的，唯獨看不見她最喜歡的白色。

    林小婉在心裡想著，果然白色是最尊貴的，其他的煙花驟然綻放，可是獨獨少了一味白。

    好矯情，三個字卻獨獨映襯了這個十二歲的少女。

    她的夢想還沒有放飛就先被擊落了，以後能否在翱翔，這個誰都說不準。

    林小兵從外面回來，他才從姥姥家跑回來，看著林小婉帶著林小帥傻乎乎的坐在樓下的台階上，林小兵站住腳註視著林小婉，這個他需要叫一聲姐的人。

    林小婉原本就很瘦，現在更是瘦，瘦的就剩一把骨頭了，新的棉襖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偷來的，也許根本這就不是她自己的衣服，林小兵這麼想著，他十一，林小婉十二，有些事兒林小婉明白的，他都明白了。

    可是林小兵討厭林小婉，是那種天生的討厭，只要看見她的臉就會討厭的那種。

    也許是因為寄宿在別人家裡，所以林小婉的臉色一點都不好，臉上泛著清白之光，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孩子營養不良呢。

    林小兵制止自己在看下去，扭頭就上樓了。

    推開自己家的門，一進屋子就知道父母又吵過。

    二嬸還在繼續嘟嘟囔囔的說著。

    「就你們林家，我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才嫁進來，我要是當初知道你是這個條件，我肯定不跟你談……」

    林和平就是一貫的抱著頭，不知道是真傷心，還是那個動作已經成為了習慣。

    「媽你不用吵了，等我將來上大學，我一定要離開這個破家……」

    林小兵摔了門就走了，頭也沒回，他就最討厭他媽這副小市民的樣子，家裡窮，別人家也沒見得過的多好，是不是吵一吵就能有錢啊？

    還是吵了錢就能自己找上門？

    下了樓又看見了那對傻子。

    林小兵想動，可是腳挪動了半天生生停住了，就定格在哪裡。

    看著外面一個就連少女都說不上的丫頭片子帶著一個不懂事兒的小屁孩兒在看天空，林小帥時不時把自己兜里的糖一點都不吝嗇的送到林小婉嘴裡。

    ＊

    「你站著，要去哪裡啊？」

    方梅的媽媽看著女兒的動作，就知道她肯定要去看林小婉的。

    可是看了就狠不下心了，那麼大點的孩子，以後就是纏也能把她給纏死了，要不是為了女兒，她何必做這樣的惡人？

    母女那是天性，她攔得住？

    方梅咬著下唇看著自己的媽媽，低著頭半天瓮聲瓮氣說了一聲。

    「媽，我去看看小婉，馬上就回來，就看一眼……」

    方梅這兩天被折磨的根本就沒合過眼，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林小婉的臉，孩子眼裡的悲傷馬上就要將她淹沒。

    老太太將自己手裡還在做得鞋墊往床上這麼一拍。

    「你弟妹托人給你介紹了一個，家庭雖然窮點，可是還沒結過婚呢，過兩天就跟著我當串門去你三姨家看看，要是不錯，你就在走一步吧。」

    老太太淡淡的說著。

    每一個做母親的沒有不是為了孩子的，方梅也是她女兒，雖然不如兒子吃香，可是那件事是老林家不對，林方平跑了在她看來，那就是故意的，故意想把這個包袱扔給方梅。

    她女兒才多大的年紀？

    難道就要為了一個孩子，以後就不嫁了？

    06 林小婉被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