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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34:01 作者: 是今
他知道她幾乎沒有生還的機會,卻不肯承認,不肯相信。
他心裡殘留著一絲奢望,她會水,或許能在這湍急刺骨的江水中保住性命,他不信她那樣活潑旺盛的生命會湮滅。
風寒刺骨,很快,夜色籠罩了歸坡。
不知不覺,夜空飄起了雪,這已經是今冬的第六場雪。
她說她出生那天,便是下了一場大雪。
生於雪中,歿於雪中,這便是她的宿命麼?
他心裡一陣陣的鈍痛,如同有一把刀,慢慢地慢慢地切著心頭的血肉。
張攏吞吞吐吐地小聲道:「殿下,天黑路滑,不如」
話未說完,只聽耶律彥一字一頓道:「繼續找。」
黎明,雪霽,日升。
江面出奇的平靜。
天地一片銀裝素裹,連那山崖上的幾處血跡都被掩蓋的了無痕跡。
耶律彥在江邊站了一夜,蒼白的臉色,毫無血色的唇,仿佛已成雕像。手裡的風氅早已結了冰,他握著冰渣猶自不覺,仿佛只要握著它,便能找回它的主人。
張攏看著他紅腫的手指,小心翼翼道:「殿下已經站了一夜,還是回府歇歇吧,等小人有了消息,立刻便回去稟告。」
耶律彥恍若未聞,凝睇著江面。日頭斜照,水波上如浮著無數亮點,仿佛是她眼眸中的光芒,她有那樣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眸,當她含情脈脈地看著他時,裡面仿佛融進了天幕的星光。
再也不會有這樣一雙眼眸來看他了,這個念頭如同一柄利劍,徑直刺進他早已血肉模糊,脆弱不堪的心臟,他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張攏急忙伸手去扶,無意間碰到他的手指,寒冰一般徹骨。
他急忙喊道:「來人,快送殿下回府。」
玉娉婷得知耶律彥病倒並暫居在別院的消息,震驚又生氣。從昨日起,她便在府中備好了豐盛的酒宴等著為他慶賀,誰知道他竟然一夜未歸。
素來身體強健的他,怎麼會突然病倒?而且不回王府,要住在別院,這是為何?
一想到別院裡住著慕容雪,她便按捺不住,對關氏道:「去叫陳安打聽打聽怎麼回事。」
過了半個時辰,陳安過來回話。
「娘娘,太子殿下昨日從宮裡出來,直接去了木蘭圍場,在怨江邊站了一夜。」
玉娉婷驚異地瞪大了眼睛,急問:「他為何去木蘭圍場?又為何在江邊站了一夜?」
「別院的慕容側妃,昨日去木蘭圍場打獵,要獵雪狐送與殿下,不幸失足跌落怨江,殿下派人打撈尋找了一夜。哀傷過甚加受了風寒,所以病倒。」
啪的一色,玉娉婷掌心拍在了案几上。
陳安小心翼翼退下。
玉娉婷氣得渾身哆嗦,原來他是騙她的,說什麼只給慕容雪一個名分,只為了不叫人說他薄情,原來只是為了麻痹她,叫她不去防備那個鄉下丫頭。這般隱晦的心思,若不是慕容雪出事,恐怕不知道要瞞她到幾時。
她恨聲道:「去別院叫殿下回來,說我身體不適。」
關氏連忙扶著她道:「小姐你有了身孕,萬萬不可動氣傷身。那丫頭已經被江水捲走,一天一夜,不可能生還。小姐又何必為了一個死人而去得罪殿下。」
玉娉婷咬牙切齒道:「我氣的是,他居然這樣騙我。」
「小姐,那丫頭是為了給殿下獵殺雪狐才送命的,殿下若是不管不顧,豈不是薄情寡義之人。小姐應該高興,殿下宅心仁厚,只要小姐對他好,他定然不會辜負小姐,一個鄉下丫頭他都如此看重,何況小姐。」
「難道我就這樣忍了不成?」
「小姐應該去請太醫院的御醫去給殿下看病,這個時候,小姐的關心體貼,最能打動殿下的心。」
玉娉婷想想關氏說的有理,如今自己肚子裡還空著,萬萬不能得罪了耶律彥,於是,便起身去太醫院請了汪全,帶人到了華盛別院。
劉氏聽說玉娉婷駕臨,急忙帶人迎接,將她領到了殊華閣。
張攏帶人守在外面,一見玉娉婷來了,急忙見禮。
玉娉婷急問:「殿下呢?」
「殿下在裡面歇下了,吩咐小人,任何人不得進去。」
玉娉婷忍著不悅,冷冷道:「聽說殿□體有恙,我特意請了汪太醫來給殿下看病,怎麼,連我也不能進去?」
「小人一回來就請了大夫來,藥已侍候殿下服下。殿下如今正在休息,」話未說完,玉娉婷抬手便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大膽的狗奴。」
張攏急忙跪下,「娘娘恕罪,殿下昨夜一夜未眠,如今剛剛睡下,請娘娘體諒。」
玉娉婷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只聽見裡面傳來一聲懨懨無力的聲音。
「叫她進來。」
玉娉婷對張攏哼了一聲,抬步進了房間。舉目一看,她眉頭一蹙,這明明是個女子閨房的模樣,莫非,這是那慕容雪的房間?
她不悅地走到床前,見到耶律彥,更是一怔。
短短兩日,他竟像是變了個人。
素日英氣俊美的面龐憔悴不堪,劍眉下的星眸黯淡無光。
「殿下你怎麼病成這樣?」玉娉婷急忙握住了他的手,燙的她一個激靈。
耶律彥將手指從她掌下抽離,淡淡道:「別過了病氣給你。」
「殿下如今已是儲君,不日便要入主東宮,住在別院如何妥當,妾身也無法照顧,不如先回到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