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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34:01 作者: 是今
終於她走到了客舍青,裡面傳來倩兒的笑聲,她停住步子,從虛掩的門裡,看到沈幽心站在樹下,正在摘桂花,即將做新嫁娘的她,笑容璀璨,人比花嬌。
她即將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而那個人也深愛她,為了娶她,豁出性命在戰場上廝殺,只為了得到能娶她的資格。
她何其有幸,能得此良人。
而自己呢?短短數月,幾乎將一生眼淚流盡。
回到梅館,丁香和佩蘭正在晾曬衣被。她痴痴的站著看,心想,其實沒有心愛的人,也不是一件壞事,這樣活得**自在,一顰一笑全為了自己。
可是,自己的自己去了哪兒呢?
回眸看去,自信驕傲無憂無慮的慕容雪早已遺失在一味酒樓,那時不過是多看了他一眼,從此便萬劫不復。
「小姐你回來了。」丁香看見她,忙迎了過來。
「小姐你的臉色不大好,就坐在這兒曬會兒太陽吧。」佩蘭將玫瑰椅搬了出來,放在木廊上。
慕容雪坐在哪兒,看著鏡湖中的亭子,整整看了一個下午。
日暮時分,耶律彥居然來了梅館。
丁香雖然不喜歡他,但見到他卻是異常的欣喜,畢竟慕容雪已經嫁給了他,後半生的依靠只有他,若是失了他的寵愛,在這王府里可謂是舉步維艱。
慕容雪正在用飯,聽見耶律彥來的消息,怔了怔,放下筷子站起身來。
耶律彥停住步子,看著她。幾天不見,她消瘦了許多,猶記得第一面見到她的時候,她是圓潤的瓜子臉,眼睛神采飛揚,如今臉蛋瘦得巴掌大小,目光安靜的如同一潭湖水。
他拉開凳子坐下,自然而然地說了一句:「吃飯也不等我。」
她心裡一酸,這句話多像一個晚歸的丈夫對妻子溫柔的抱怨,可是,她不是他的妻子,這裡不是他的唯一歸處,他或許來,或許不來,她沒有資格去過問,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想到漫長一生都是如此,她幾乎心酸的想要落淚。
佩蘭立刻添了一副碗筷上來,丁香盛了一碗米飯。
耶律彥嘗了一口清蒸魚,蹙了蹙眉道:「不是你做的?」
慕容雪點頭:「是廚子做的。」
耶律彥知道她沒心思做菜,頓了頓道:「聘禮的單子我看了,辦的很好。」
慕容雪驚詫地看著他,印象中,好像這是他第一次誇獎她。放在以前,她一定會歡喜的跳起來,可是,現在,她已經沒了力氣。
「聘禮備好了,將禮單和東西交給謝直,幽心的嫁妝你也替她備著些。」
慕容雪答了聲好,再無一句話,默默地將碗裡的飯吃完。
「多吃些。」耶律彥叫丁香又給慕容雪添了一碗飯,硬逼著慕容雪吃完。
飯後,暗香疏影收了飯桌,耶律彥道:「出去走走吧。」
慕容雪勉強笑了笑:「王爺自己去吧,我吃的撐了,不想動。」
「吃撐了正好消消食。」耶律彥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將她扯出梅館。
夜晚的湖風有些寒意,丁香送來一件披風。慕容雪從耶律彥的掌心裡抽出手,將披風系好帶子。
耶律彥再想來牽她的手,卻發現她已經雙手抱臂,顯然是不想再被他牽著。他有些生氣,索性將她的腰摟住了,整個人箍在懷裡。
慕容雪有些抗拒,掙扎道:「抱太緊,我肚子不舒服。」
耶律彥伸手揉了揉她的肚子,暗忖,這裡面若是有個兒子多好。老皇帝話語之間,隱隱透出這個意思,唯一對他不放心的地方,便是無子,擔心皇位傳給他,將來又無人繼承。所以指給他一個正妃,也是想看著他有了嫡子才放心。
慕容雪一言不發,淺淺的呼吸,隨著風吹到他的鼻端,帶著熟悉的香氣。他從未見過如此安靜如此沉默的她,讓他莫名的有些不安。他覺得該說點什麼,但又覺得說出來毫無意義。娶正妃是理所當然的事,是皇帝的賜婚,他還沒有淡泊名利到將到手的皇位拱手讓人的地步,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不惜豁出性命去爭去搶。
兩人沉默無語,沿著鏡湖走了三圈回到梅館,眼看耶律彥露出留宿的意思,慕容雪忙道:「夫君,我,今日不大方便。」
耶律彥眸色沉了沉,卻沒有走的意思,反而走到她的床邊。
「小狗你收起來了?」他這樣問,是因為慕容雪一直將那木雕的小狗放在床頭,今天卻不見了。
身後沒有回答,有急促的呼吸聲。
他訝然回頭,發現慕容雪正轉過身去關窗,她的手指在抖。
他走到她身後,將她的身子扳過來,低頭問:「你怎麼了?」
她唇角扯出一絲苦澀而酸楚的笑,語氣倔強而決絕,「那隻狗,我扔了。」
耶律彥一怔,轉瞬氣道:「你為何扔掉?」
眼淚潸然而下,她哽咽道:「因為那不是我的東西。雖然刻著雪字,卻不是慕容雪的雪,是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的雪。」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耶律彥怒道:「你胡說什麼!」
如此生氣,是被揭露了心思麼,心底最隱秘的遺憾和悵然。
「她喜歡梅蘭竹菊,所以連這這梅蘭竹菊四館,也是為她而建,對麼?」她看著窗外的四座別致庭院,笑容戚戚,淚如泉湧。
「胡說。」他面色沉沉,眼中皆是怒氣沖沖的火苗,可是她不怕,因為她心裡呼嘯著岩漿一樣洶湧的激流,裡面有愛,有怨,有委屈,有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