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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32:49 作者: 江為竭
    它們依舊是提著青燈行走在暗,光芒照亮白牆、烏檐和一道道紅門。

    又行了十餘分鐘,小鬼再次吹響口哨。

    道路盡頭,又一扇紅門轟然洞開。小鬼分別立在兩側,恭敬道:「請。」

    路迎酒和敬閒走了進去,眼前陷入黑暗。

    ……

    「嗚嗚嗚哇!」

    「啊啊啊!有鬼!牆上全都是鬼!」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雨聲,和歇斯底里的叫聲。

    隨後,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小韓啊,你去把3床的藥量加大,再多開一盒奧氮平。晚上值班的時候,門口要換上新的定心符。」

    「好。」有人急匆匆地應了,「張醫生,今晚您待在院內嗎?」

    「不,我還有別的事情,得提前走了。」女聲回答,「今晚葉院長也不在,你多盯著點。」

    「好嘞!」

    眼前亮了起來。

    等眼睛適應光線了,路迎酒看到了一片黑雲。

    雲如潑墨,小雨淋淋瀝瀝,月山療養院潔白的牆壁被水流沖刷。女人站在院門口,撐起一把白雨傘,小心翼翼地趟過水窪。

    她看起來很眼熟。

    六十多歲的人了,鬢角帶白,卻因為氣質出眾,穿著純白裙子絲毫沒違和感,反而顯得年輕。

    路迎酒低聲說:「她是張念雲。」

    也就是葉楓的二奶奶。

    張念雲一路朝著山上走去。

    下了雨,山間的石路很滑,她輕盈得像一隻鹿,一把瑩白色的雨傘在陰翳蒼穹下,亮得發光。

    一開始路迎酒有點疑惑:諦聽應當是穿梭在鏡中的,這山上也沒鏡子,他們是從哪裡看到張念雲的?

    敬閒猜測道:「山間有積水,水面的反光或許與鏡子相似。」

    「有可能。那諦聽的力量是真的強大。」路迎酒說。

    積水無處不在,加上它聽曉人心的能力,堪稱恐怖。

    路迎酒心想,難怪張家這麼崇尚天道,光是賜給諦聽的能力,已經厲害到匪夷所思了。更何況,在其他方面,張家肯定也得了益處。

    張念雲沿著山路一直向上走。

    這條是拜山的道路,通往那35座離蛇亭子。路迎酒他們在逃離村子時都是走過的,眼下再見到,心中不免有幾分感慨。

    只不過現在又不拜山,天快黑了,張念雲獨身一人上山做什麼?

    走得累了,張念雲便往自己身上用符紙。

    等天色更為暗淡,她請了神,腳步越發輕盈快捷,不知快了多少倍。再加上她對山間道路熟悉,經常抄小道,不過半小時過去,已經走過了前八個離蛇亭子。

    再之後張念雲停在了第十個亭子處。

    這裡有四個休息的小木屋。

    路迎酒他們也是住過的。

    她進了葉德庸那一間,打開地下室,順著樓梯下去,底下就是她的小臥室了。

    屋內布置得很整潔。

    她打開衣櫃,從層層疊疊的衣衫下,翻出了一個鐵皮盒子。

    ——正是裝滿了路迎酒照片的那一個盒子。

    她猶豫了半天,拿一條絲巾把盒子包好,抱在懷中,出去小屋。

    然後她就這樣抱著鐵盒,繼續趕山路。

    近兩個小時後,天色昏沉,瑩白色雨傘仿佛一朵山間的花,隨風飛舞,攀上一個又一個陡坡。張念遠靠著請神後良好的夜視能力,快步行走於山間,在遠處看到了第二十座亭子。

    打開地下室的門,進去後是休息室。

    沙發柔軟,幾盞燈溫柔地照亮地毯。

    裡屋有人。

    張念雲收好傘,抖落傘面晶瑩的雨珠,將其輕靠在角落。

    她緩步走向裡屋,敲了敲門:「德庸?」

    「唉。」屋內人應了一聲。

    門鎖哐當作響,門開了,露出一張蒼老又嚴肅的面龐。

    葉德庸。

    他問:「怎麼那麼晚?」

    「院裡有病人突然發病了。」張念雲說,「花了點時間。」

    葉德庸略一點頭,兩人進到屋內。

    畫面一轉,角度變化。

    這回,路迎酒和敬閒是從屋內的一面小鏡子裡,看著那兩人了。

    葉德庸桌上放著山脈的衛星圖,牆上掛了各種晦澀的符文,書架的典籍堆得如山高。

    他在圖上勾畫了許多線條,字體密密麻麻。

    一條條速溶咖啡的包裝,一包包泡透了的茶袋……他已經工作很長時間,眼中滿是血絲。

    路迎酒知道葉德庸在謀劃什麼。

    他想讓蛛母入侵山脈,寄生在離蛇身上,好讓死於泥石流的葉楓復活。

    張念雲的目光掃視過他的成果。屋內的光昏暗,她沒有太多的表情,一滴雨水順著髮絲,流過她鼻子旁細小的皺紋。

    良久後,她低聲說:「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是我沒拉住他。」葉德庸說,「不論怎麼樣,我都要把他帶回來。」

    哪怕是背叛契約的鬼神,哪怕是犧牲他視若生命的療養院,和村中的村民。

    他和張念雲沒有孩子,將葉楓視若己出。

    屋內燈光閃爍一下。

    兩人無言。

    隔了一陣子,葉德庸看了眼張念遠帶來的鐵盒子,問:「怎麼,出什麼事情了嗎?」

    路迎酒不禁屏息。

    果然,葉德庸也是知道他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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