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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32:49 作者: 江為竭
路迎酒納悶道,這兩匹明明都是公馬,怎麼天天粘糊呢。
敬閒總是笑眯眯地不說話,天天拿乾草和蕎麥餵它們。
他們偶然會賽馬,馬蹄踩過長草,飛踏新雪。
一開始贏的永遠是路迎酒,沒過多久,兩人就是有勝有負了。
他們一起放過河燈。
兩盞蓮花狀的河燈順流而下,他們坐在岸邊,看那光芒逐漸遠去,與其他無數河燈匯聚,燦燦光輝映亮川流。
路迎酒在看燈,而敬閒在看他,給他披上一件華貴的黑毛大氅。
他們在孤峰之上燃起篝火。
風聲呼嘯,火光搖曳。路迎酒輕輕撥動柴火,濺起橙紅色的火星。
長夜中他問,敬閒,你想要找的心上人長什麼樣子啊?
敬閒含糊帶過了,只說自己不記得。
路迎酒哦了一聲,卻沒見到敬閒偷偷看了他一眼,幾分欣喜與期待。
後來路迎酒又問了幾次,敬閒總是敷衍回答,他漸漸就不問了。兩人各懷心思,一起看了無數美景,走遍山河。
旅途也並非永遠順利的。
天道的侍從如影隨形,陰魂不散。
路迎酒生怕敬閒也被牽扯進來,從不讓他出手。然而敬閒怎麼可能幹看著,他表現得聽話,實則陽奉陰違,背著路迎酒不知捏爆了多少侍從的腦袋。
世家也派來過刺客。
他們直接被夫夫混合雙打了,非死即殘。
有一日敬閒問:「既然你說天道不可磨滅,這世界上就沒有一處地方可以躲它麼?」
「……有的。」路迎酒點頭道,「我並未求證過,但我認為,對於生者來說,去往鬼界就能躲避它的覬覦。」
「為什麼?」敬閒一愣,「神官和百鬼不也受它束縛麼?」
路迎酒說:「不一樣。自古以來,唯有魂魄能前往鬼界,生者如果強行跨越,便會被鬼界之門的罡風撕碎——那幾乎是無法匹敵的力量,已有無數人證實過,哪怕是再厲害的驅鬼師,都沒有生機。」
「像是張家的上一任家主,進入鬼門後,被鬼手撕碎了。之前還有個天才驅鬼師,同樣在跨越時爆體身亡。」
他繼續說:「但是,如果真的成功了,那麼生者在鬼界便會是不受管轄的狀態。」
「天道並非無所不能的。在我看來,與其說它是法則本身,不如說它是法則的奴隸。」
「它和人和鬼一樣,無法違背定好的法則。」
生者前往鬼界,是打破法則。
但如果真的成功了,他出現在了一個不該出現的地方,天道就無法依據任何一條法則,再去追殺他。
路迎酒說:「這只是未經證實的理論。我有一位朋友,已鑽研此事很多年了,你們應當很快能遇見。」
果然沒隔幾月,敬閒就遇見了路迎酒口中的那個人。
那人叫楚千句,是世家出身的。
多年前,楚千句帶著小孔雀行走山河時,恰巧認識了路迎酒。
路迎酒雖然只比他大了幾歲,卻已在驅鬼上有極高的造詣。那一日,他見楚千句對著一張符紙勾勾畫畫,苦思冥想,不禁開口指點了幾句。
然後就被楚千句纏上了。
楚千句也是個一等一的天才,苦於找不到人求教,遇見路迎酒簡直是欣喜若狂,相逢恨晚。
——要套用現代的話說,簡直是個標標準準的迷弟。
見到路迎酒就兩眼發光、走都走不動的那種。
他並未意識到,路迎酒便是世家一直在追殺的人。
路迎酒跟他坦白說了。
楚千句竟然沒糾結太久,琢磨了一會便說:「天道殘暴不仁,竟然要嬰孩作祭品。而我的家族助紂為虐,才是卑劣的那一方。」
他又說:「實際上,家族中有許多不滿這種做派的人,其中包括了我的父母,只是他們沒有話語權。但我相信,在未來的某日,世家的觀念定會改變。」
「今日你我相逢,就是有緣。你再多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勸說更多的人,摒棄這陳腐又殘忍的觀念。等到破除天道的覬覦,你就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楚千句說到做到。
他詳細問了路迎酒的情況,同樣覺得,鬼界或許是一個突破口。之後的日子,他一邊鑽研如何請神,一邊鑽研如何前往鬼界。
等路迎酒帶著敬閒,與他重逢時,他拿出了厚重如磚的符紙。
楚千句說:「我又畫了不同的陣法,你看看效果。」
兩人在那裡研究上了。
這些陣法太高深,除了他倆沒誰看得懂,敬閒就更加不明白了。
但他一直坐在路迎酒身邊,默默聽著。
路迎酒說,鬼界之門有刀山火海,狂風會把皮肉寸寸割開。
他說,鬼界之門有萬鬼,爭先恐後地吞食生者。
他又說,鬼界之門有翻湧的陰氣,會把所有活物淹沒。
他和楚千句研究來研究去,依舊覺得,去往鬼界無疑是自殺。
等到他們遺憾地收起陣法,敬閒突然開口:「但是,如果有個足夠強的神官保護你,不就能去了?那些狂風、鬼怪和陰氣,對神官是沒有用的。」
路迎酒笑道:「不是那麼簡單的。法則的威力,恐怕比你想像得要強千倍萬倍。即便是如今的鬼王,恐怕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