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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32:49 作者: 江為竭
路迎酒默不作聲地站著。
白霧中湧現出無數鬼怪的面龐,或是慘白浮腫,或是青黑乾癟,一張張爭相恐後地向他撲來。
他微微垂著腦袋,聽著耳畔的鬼哭狼嚎。
身邊的毛糰子左右張望。
它的腿本來就短,現在全身都沒在霧氣里了。
它並不害怕那些抓痕,即使抓痕快逼迫到眼前了,還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眼看著群鬼就要觸碰到路迎酒的身軀,他突然動了——
沒有人看清楚,那一刀是怎麼出的。
他們只看見路迎酒的身影如翩躚的飛燕,蹬牆躍起,寒芒劃破迷霧,明亮光輝猶如流星撕碎夜空,繼而是重物的落地聲!鬼怪們發出悽厲哀嚎,紛紛散去,而張念雲倒在地上,喉嚨幾乎是被整個切斷了,血液冒著氣泡湧出。
這一刀精準地在狂亂的群鬼、濃郁的霧氣中,找到了自己的獵物,從頭到尾沒半分多餘的動作。
一刀定了生死,也定了勝負。
路迎酒穩穩落地,長吁一口氣。
他甚至都沒半點喘氣。
群鬼無首,漸漸散去。
張念雲快死了。
她倒在地上抽搐了幾秒鐘,血液大片在地上灘開。臨死之前,她直勾勾地看著路迎酒,眼中慢慢出現了奇異的色彩——
就像是某種迴光返照。
她的眼裡第一次出現了足以稱為「理性」的東西。
如此對視,路迎酒莫名覺得:她是認出自己了。
儘管張念雲只有他小時候的照片,但是從眉眼骨骼中,終歸是能看出過去的痕跡的。
更何況,她或許在相當長的歲月中,都在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熟悉無比。
但她已經說不出話了。
路迎酒給她的那一擊是絕對致命的,即使是路迎酒伸手,試圖捂住她喉嚨的傷口,也沒讓她有半點好轉。
鬼怪冰冷的血液汩汩湧出。
也不知多久後,張念雲的嘴唇顫抖著。
她用口型與若隱若現的氣音說:「……」
路迎酒沒聽清,微微彎下腰,貼近她的面部。
「……裡屋。」她說。
路迎酒一愣:「什麼裡屋?」
張念雲眼中飛快消失,像是夕陽猛地向樹海墜落,光芒轉瞬即逝。
她並沒有再解釋太多,實際上,她也聽不見路迎酒在講什麼了。
在生命的最後一秒,她再次開口:「路迎酒。」
「……路迎酒,你的時辰到了。」
路迎酒心中劇震。
手中一松,張念雲化作一團灰霧散去。
室內一片死寂,徒留滿地狼藉和大片的血。
路迎酒在原地默不作聲地待了十多秒,才緩緩抬頭,看向角落。
角落的人們依舊在瑟瑟發抖。
阿梅倒是恢復正常了,就坐在小李的身邊,又是低頭咳嗽。
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寂靜,她咳出了一大口鮮血。只是這一次,吐出來的不止是鮮血,似乎還有一些碎渣子。
像是內臟的碎渣子。
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人們又是一陣後退,離她遠了。
路迎酒深呼吸一口氣,定下心神。
葉楓也是神情肅穆:「我們不能再等了,現在就出發去下一個亭子,然後下山。」
他一轉頭,看見路迎酒正盯著天花板,愣了下:「是有問題嗎?」
路迎酒說:「剛才,她好像就是在天花板找著什麼東西。」
他非常在意張念雲說的「裡屋」。
會是在這裡嗎?
他把張念雲說的話告訴了葉楓,自己仔仔細細看了一圈。
天花板已經在打鬥中破損了不少,條條鋼筋外露著,還從頭頂滲了點水下來。
趁著小李給阿梅倒了杯熱水,又去安撫大家時,葉楓也幫忙一起找。
找來找去,沒有結果。
天花板就是個天花板,再怎麼盯著也盯不出一朵花。
路迎酒本想畫更多的符紙,再看一圈。以他的水平,花點時間總能找出來的。
可是現在時間緊迫,或許來不及了。
除非……
路迎酒招呼了一聲:「敬閒,過來一下。」
敬閒本來正在逗毛糰子,試圖把兩根雜草遞給它吃——他答應過路迎酒不出手,果然做到了,就是在投餵毛糰子身上似乎有某種執念。
大概是他自認為一家之主,要擔當照顧好妻兒的職責,不單是要堅持投餵路迎酒,也要把毛糰子給好好養著。
男人有擔當,家庭才會幸福!
家庭幸福,從恰飯開始!
而路迎酒是絕不允許毛團吃垃圾食品的。
他趕快過去,瞪了一眼敬閒,一手撈起毛糰子,一手牽著敬閒到了屋子正中。
葉楓本來還沉浸在些許悲傷中,專心看天花板,一扭頭就是路迎酒這幅拖家帶口圖,思路又是一陣破碎。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來來回回了好幾次,才勉強讓自己移開視線。
這麼一搞,他倒是半點不難過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效果是立竿見影。
路迎酒清晰地意識到,敬閒是這裡最好的工具人……或者說,工具鬼。
他就把敬閒往屋子中間一牽,說:「幫我找哪裡有問題。」
敬閒眼前一亮:「我能拿到什麼好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