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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32:49 作者: 江為竭
「嗯。」路迎酒點頭。
敬閒說:「跟我來吧。」說罷朝著一個方向去了。
大概是敬閒的表現太有迷惑性,路迎酒到現在還覺得,敬閒是出來和他春遊的——路迎酒愣了幾秒,才想起敬閒才是這裡最大的外掛。
根本不用他找了,跟著敬閒就完事。
路迎酒難得體會了一回划水的感覺,跟著敬閒繞到長流樓的3層。
一來到這層,氣氛立馬不同了。明明空房間還是空房間,爛窗簾還是爛窗簾,偏偏他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就連鏡子中一閃而過的、自己的影子,都仿佛有點古怪。
路迎酒聽到了歌聲。
那歌聲飄渺且陰森,是女人的哼唱。
在這空蕩蕩的走廊,她硬生生唱出了音樂廳里迴響的感覺,有點好聽,又有點嚇人。
再往前走了幾步,一陣冷風吹來——
「砰!砰!」
所有病房的門在瞬間關上!
窗簾猛地一卷,把窗外的陽光都捲走了,走廊暗淡下來,能見度極低,仿佛山雨欲來前的景象。每一個房間的門窗,都像是糊了一層濃郁的白霧,模糊間,只能看見幾隻慘白的手拍在玻璃上,砰砰作響。
屋內又有一點光源。
像是路迎酒在山間見過的那種煤油燈。
「鈴鈴鈴——」
尖銳的鈴聲響起。
似乎是以前院內的某種提示音。
這鈴聲過後,鬼手在玻璃上拍得愈發用力,幾乎是狂風暴雨一般!
「啪!」
終於在某個瞬間後,第一扇玻璃裂開了。三四隻死白的手落在窗沿上,指甲尖銳,手臂上插滿了針頭。
幾個面容腐朽的護工,緩緩從屋內爬了出來,呆滯的目光都是緊緊盯著路迎酒。
他們的動作遲緩,但數量比山間時多太多了。
不到20秒,整個走廊都是嚎叫的護工,足足有二三十個,有些護工能直立行走,提著油燈跌跌撞撞,不小心撞到了牆壁,就把面龐撞缺了一塊;有些只能在地上爬,攀爬時還不斷吐出臟器,比如心肺和脾臟,吧嗒一聲,血淋淋的一攤落在地上。
更多的人正從屋子裡出來,攜著濃郁的白霧,趁著暗淡的天光,簡直叫人頭皮發麻,好似一張來自地獄的繪卷。
路迎酒眯起了眼睛——
目光掃過白衣護工們。
他還記得張念雲長什麼樣子,想要找一找,她有沒有躲在護工之間。
還沒等他看完所有鬼,右手突然被拉住了。
敬閒說:「別怕。」
路迎酒:「……啊?」
仿佛回應一般,敬閒更緊地攥住了他的手,攔在他身前,徑直向護工們走去。從路迎酒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英俊且無表情的側臉,在暗淡的光線中,頗有幾分鬼神的威嚴與冷漠。
路迎酒被他牽著,腦袋宕機了幾秒鐘。
——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和他說過這兩個字了。
開玩笑,誰有資格和他講這個?
他沒怕過鬼怪,從來都只有他寬慰別人的份。
要是哪個人敢說自己想要保護路迎酒,恐怕會被當成笑話笑個一年,當做班門弄斧的典例。
而路迎酒這輩子唯一見過的、沒法解決的鬼怪,此時此刻,正拉著他的手呢。
那些怪物猛地撲了過來。
下一秒,血飛濺開來,洋洋灑灑,仿佛炸開的煙花,卻沒有滴在他們身上。牛奶一樣的霧都被染紅,紅與白糾纏在一起,就像詭異的舞蹈。在絕對力量面前一切都沒有意義,肉塊來不及哀嚎,就被撕碎。油燈跌落在地,滾了幾圈,熄滅了。
輕描淡寫,比碾碎螻蟻還要簡單。
燈滅了過後,滿地狼藉。
似乎是嫌棄血肉太難看,敬閒不知用了什麼辦法,讓血肉間生出了鮮花。
大朵大朵的鮮花,飽滿又蓬勃,花瓣間透著血色,仿佛是汲取了千百年的鮮血。它們在白霧中轟轟烈烈地鋪開,冷調的香氣爆炸在空氣中,浸潤肺腑。
就仿佛一次普通的午後漫步,路迎酒走過花海時,身上乾乾淨淨。
敬閒牽著他向前,手沒有半秒分開。
明明他才是路迎酒見過的、最應該被害怕的鬼怪。
他卻很認真重複道:「別怕。」
走過長廊,路迎酒回頭看了眼。
整個走廊都是花海,如果不說,誰也想不到它們是從鬼怪的屍骨上長出來的。
敬閒站在樓梯前,看向上方,面無表情。
路迎酒知道他在看什麼:張念雲就在上頭呢。他又聽見敬閒開口說:「你留在這裡,等我幾秒鐘。」說罷鬆開手——
路迎酒拉住他了:「你別出手,我解決個奶奶鬼還是沒問題的。」
敬閒:「……」
「我站著沒動,是因為我在找葉楓的二奶奶。」路迎酒又無奈補充,「不是怕到動不了了。」
敬閒這才半信半疑:「哦。真沒怕?」
「沒。下次別這樣了,我不是都讓你少用點力量了嗎。」
敬閒這才看起來沒那麼陰鬱——不然沖他剛才的神情,路迎酒懷疑他能拆了這棟樓,再一把火燒了這山。
路迎酒說:「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敬閒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想放火的!」
路迎酒:「……」他拉著敬閒,頗有幾分語重心長的意思,「你要做個遵紀守法的好鬼,守法,從愛護花花草草開始,不然我只能去每周探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