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黃錦立略有深意的看了那個記者一眼，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打轉。

    我心裡忽然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

    「宋微，你早已決定加盟ESE了對不對？」

    「你怎麼看待黃錦立對你絲毫不重視？一個毫無經驗的新人就能取代你的地位？」

    「黃錦立私下作風混亂，跟陸瑜不合，所以樓夕之，黎雪紛紛出走，連你不想待下去，是不是這樣……」

    黑壓壓的話筒、攝像頭齊齊逼了過來，無數鎂光亂閃像是一場殘酷危機的預示，他們的眼神更犀利，更逼迫，帶著更鋒利的逼問。

    我腦海里立即閃過樓夕之臨走前的那句話。

    ----宋微，這幾天，你必須給ESE一個答覆。

    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以這個方法朝我要答覆。

    ----品優娛樂利用我給林雪造勢，ESE就把今天這個場面弄成我跟品優娛樂決裂、甚至倒打一耙的大戲！一旦我當場同意跳槽ESE，斥責黃錦立人品有問題，這場烈火馬上就可以把整個品優娛樂燒焦！里子面子全部丟光！

    一面逼我回答。

    一面讓我投下軍令狀。

    果然是厲睿雷厲風行、鐵血作風。

    太擅長把其他人當做刀子，沒有誰比ESE更知道殺伐果決這四個字怎麼寫。

    這些記者們的注意力全部在我身上。

    他們是ESE的尖兵，是ESE的儈子手，厲睿通過他們操控著一切局面，逼迫我現在、馬上、立刻跟黃錦立決裂！

    黃錦立眼睛飛快一眯，也察覺到了這是一個巨大的陷阱。他目光直直看向我。可是現在，看向我又有什麼用？他想越過那些記者來到我身邊，可這裡每一雙眼睛裡面都透著威脅與心懷不軌，就像黑色的cháo水把我和黃錦立衝散、分開。

    「宋微，請你回答，你是不是決心加入ESE？」

    「宋微，林雪是不是因為潛規則得到這個角色？」

    「宋微，你是不是看不慣黃錦立的所作所為，對他早有怨言？！」

    他們的逼問猶如一個個黑色定時炸彈，上面紅色的倒計時數字嗒嗒嗒嗒的走著。

    好像如果我不回答，他們一定誓不罷休！

    我看了看他們，他們的眼睛裡透著異樣的神采，那種想要看著別人摔下去的神色，我又看了看黃錦立，他眼睛裡不再跟往日一樣自信滿滿，好像終於意識到----我馬上就會離開他這個事實。

    樓夕之走的時候，他微笑著挨了她一耳光。黎雪走的時候，據說他是滿不在乎，然而現在，隔著一堆記者們模糊的臉龐，我卻看到他的眼底里似乎有種「果然如此」的眼神。

    你到底在對誰失望呢？

    這不就是你一直以來的設想嗎？在你的世界裡，沒有任何女人值得信任，在你的世界裡，誰離開你都一樣……

    秉持著這樣極端想法的你，現在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周圍一切吵雜，耳邊全部是記者們的逼問聲，推擠聲，整個機場大廳的候機人群也紛紛詫異的圍觀過來，大叫著「宋微----」「是宋微也」，有好奇的粉絲舉著手機對著我們猛拍。

    但是那一刻，我的心卻突然塵埃落定。

    我微微笑著，鏗鏘有力的回道。

    「黃錦立……當然是個混蛋！」

    整個機場所有目光在這一刻幾乎全部匯聚在我身上，時間好像暫停一般，扛著黑色攝像機的記者們，全部面露詫異眼神驚訝的看著我，好像我的回答既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又在他們的意料之外。

    黃錦立一陣錯愕。

    「黃錦立絕對是個混蛋！」

    在無數的閃光燈下，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被我吸引，緊緊盯著我。

    「前幾天我還跟他打過電話，當時我問他，你看我都這麼紅，記者們都這麼愛我，天天給我頭條上，就連ESE都想挖我過去，你為什麼還沒有表示？！」

    「結果你們知道他說什麼嗎？----他居然說，難道你想讓我對著你們女藝人虧跪舔彎腰？我才不要。我當時聽了就怒了好嗎，我心想，姐現在不是品優娛樂的一姐嗎，給品優娛樂做了那麼多的貢獻，向我彎腰又怎麼樣？就是給我端茶送水煮白米粥都是應該的。反正你都被報紙說你喜歡潛規則女明星了，乾脆坐實算了拉……」

    有記者忍不住笑出聲。

    「結果你們也看到了，我不僅沒成功，今天還要過來接他。我覺得黃錦立得賠償我的損失，為什麼呢，因為為了接他，我推掉了兩個封面拍攝一個採訪，簡直虧大了對不對？但是陸瑜，哦，就是天天被媒體報導跟黃錦立水火不容，相愛相殺的那位----命令我，一定要去。說實話，我敢得罪黃錦立，你看樓夕之、黎雪跳槽出走，他都沒怎麼追究，心性大啊，不跟我們這種女人計較。但我卻不敢得罪陸瑜，為什麼啊？因為這傢伙嘴毒，又護短，誰敢挑釁黃錦立，他絕對第一個不放過對方！喂喂，你們可別把這段錄進去……我好怕他的。」

    我的聲音迴響在寬敞的機場裡。

    周圍的記者們圍住我，觀察著我的每一個表情變化，研究著我的每一句發言。

    唯獨黃錦立越過眾人，看著我。

    他的桃花眼裡沒有以往的玩世不恭，而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他靜靜的站在那，好像想要靠近我，又不敢靠近我。

    這個也是我跟他之間的距離。

    永遠相互試探，想要靠近，卻又過不了自己的自尊心。

    「你們剛剛問我為什麼不接好萊塢的電影？那是因為我的檔期實在調不過來，好多人擔心品優娛樂的影視計劃周期太長，但是他們是不是忘了電視劇這塊？我一直在拍呀，而且收視率不是挺高的嗎？你們不是天天來我微博找新聞，連我在電視劇裡面的服裝配飾淘寶不是都賣瘋了嗎？」

    「更重要的是，一部好的電影，值得期待的電影，國外周期要兩三年，就算在國內從劇本到拍攝到殺青到後期，時間也未必短。既然是席捲全球票房的好萊塢大片，我相信不僅觀眾願意等，投資方更是對品優娛樂信心十足。因為就算周期長，也不是誰都可以拿到這樣的項目！這樣的票房前景！」

    黃錦立的眼睛裡閃爍著更加異樣的目光，他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樣。他終於情不自禁的再次向我走來。原本林雪跟在他身邊，而現在他可能沒注意到，他已經離開林雪好幾步遠了。

    「還有傳聞我要跳槽ESE的。對此我真的很無奈，我又要先自己夸自己一番了，你們隨便聽聽先，」我佯裝嘆了口氣，對著記者們換了個姿勢，順便插科打諢道，「你們不拍嗎？這個效果上頭版比較好看吧。」

    有些記者終於憋不住笑了起來。

    「雖然呢，我還沒紅成國際巨星，但是我的潛質你們不是一向知道嗎？你們跟我打交道這麼久，就算有的是今天第一次採訪我，起碼以前也聽說過我吧。你看，連你們都對我的名字如雷貫耳，那麼其他公司私底下聯繫我，想跟我合作，想讓我過去，是不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呢？娛樂圈就是一個圈子，藝人流動太正常拉……」

    我神色一正，語氣一變得嚴肅正經起來。記者們意識到我的變化，也紛紛再次嚴肅以待，話筒緊緊的舉著「不過，即便ESE開再高的條件，我都不會過去----這不是為黃錦立，而是為封景！他當年對封景的所作所為，這個圈子沒人不清楚，沒人不記得。」

    「與其跟在這麼『厲害』的總裁手下，我倒是情願跟著說過『有時藝術並不等同於商業』這個人，恩，你們或許也猜到了，這句話是看似商業實際上骨子裡卻尊重藝術的黃錦立說的。你們不覺得，比起純粹商業性質的ESE，其實品優娛樂才更是一個重視藝術的地方嗎……」

    「所以你不會加盟ESE了？」

    有個記者插話，他的問題還沒說話就已被我打斷。

    「不是不會。」

    「是、永、遠、不、會！」

    「----因為我會繼續留在品優娛樂，繼續跟黃錦立一起！黃錦立曾說品優娛樂是他的公司，他的責任，那麼作為品優娛樂的一姐，我同意也要說，品優娛樂也是我的榮耀，我的責任！我重視品優娛樂，跟重視我自己的事業一樣！」

    我很少如此認真的說道。

    因為在這個娛樂圈混的越久，你越清楚四兩撥千斤才是最好的效果。認真你就輸了，反正總有人會扭曲你的意思，你越較真就會容易被扭曲。

    剛則易折。

    但是現在，在這個節骨眼上，在ESE派來的記者們步步緊逼，在厲睿企圖利用我攻擊黃錦立的當下，我卻毫不留情的抨擊了回去！

    或許是最後的那段話太過於擲地有聲，全體記者一瞬間說不出話來。

    一時之間，就連黃錦立也怔住了

    。周圍的空氣從喧雜變成沉靜，從記者們的咄咄逼人變成安靜無聲，在一片時間的光海里，他的眼底好像有微微的濕潤。

    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

    好像說了兩個字。

    微微。

    我想，我是不是看錯了。

    那個說著我不會在乎的黃錦立，那個說著我不信任任何女人的黃錦立，那個說著即便你們全部離開我也不會受影響的黃錦立，他的臉上怎麼會出現這個情緒？

    第15章

    星光的彼端14

    「你不是都決心要走了嗎？」一離開記者們的包圍，黃錦立像是再也按耐不住一樣，突然開口。他的眼神非常複雜，像是感謝我的留下，又像是不相信我會這麼做。

    他到底是經歷過什麼才會有這樣的疑慮。

    還是跟所有上位者，就像厲睿一樣，他們從來不會信任任何人。也從來不會將心交給任何人。

    因為在他們的世界裡，根本沒有信任這兩個字？

    「哦，」我聳聳肩，拖了一個長長的音，「原來在你心裡，從沒想過我會留下。」

    我坐在黃錦立私人轎車的后座，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順便翹出手指，欣賞著我新買的祖母綠戒指。他好像對林雪另有安排，讓另外一輛車送她回去，現在只有我跟他在這輛車裡。

    雖然在飛機場上我一邊調侃，一邊讓所有記者誤會我跟黃錦立感情不錯，合作緊密，彼此雙方都是對方心中非常重要的人。但是現在只剩我們倆的時候，我們彼此心知肚明，橫在我們之間的鴻溝，遠遠比想像得還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