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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26:02 作者: 秀木成林
這個任務,郇王交給公羊夷:「伯欽中直,勞老師費心了。」
公羊夷其實也惋惜韓氏,但事到如今,他拱手:「是。」
郇王往後靠在憑几上,端起茶盞呷了口。
也怪韓氏命不好,上天註定他還是得採用一開始的計劃。
當初栗氏及其他針對韓氏的布置,花了這麼多年時間,當然不可能就這麼直接廢了,表面是陸續撤去,其實是由明轉暗。
用不上無礙,倘若日後形勢有變,立馬就能用上。
沒想到,還真一語成箴。
郇王招手,讓陳堂上前,低聲吩咐幾句,「加派人手監視韓氏。」
……
郇王和公羊夷的對話屏退了所有人。
當韓氏還是有感覺的。
第一,是根據郇王為人行事以及當年舊事所做的判斷。
第二,太子丹那邊的消息。
太子丹在郇王宮和郇朝廷都有許多眼線,他密切關注郇王,郇王私下召見公羊夷的事他察覺了。
另外最重要一個,太子丹等人對郇王的了解非常深,幾乎不用探,他們就斷然,郇王必不會挪動軍資的,他必會另行設法。
這個設法,韓氏首當其衝。
第三,羅平發現,有人監視韓家別院。
種種痕跡,歸於一處,洪災一發,瞬間打破昔日好不容易斡旋得出的平衡。
韓氏處境只怕危如累卵。
「怎麼辦?」
所有的人,都集中在大廳,心腹親衛里三層外三層守衛,羅平親自檢查過幾次折返,確定無礙,大家才敢開口議論這件事。
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孫氏坐不住,攥住兒子的手,焦急來回踱步。
韓琮緊緊抿著唇,一下子遇上這等大風浪,他倒是竭力左思右想,可到底年少經歷淺,未曾得法。
他自幼又體弱多病,一急,唇色發白,焦灼看著廳里老家臣老心腹們,只盼他們能想到方法。
可韓渠陳孟允他們能有什麼好辦法?
他們是很好的輔助者,但到底不是掌舵人,能力還有最重要的是身份使然,註定他們無法在這錯綜複雜的危機關頭上孤注一擲。
此等大事,非得一個有魄力的掌舵者去主持大局不可。
一連大半月,韓渠馮念等人嘴角一大串燎泡,為防露端倪,他們還用針刺穿抹上口脂,私下黃連藥茶不斷嚼灌。可現在,黃連藥茶都不管用,一夜之間口舌嘴角燎泡如雨後春筍,疼得吃不下飯,可也沒人顧得上。
韓渠頂著韓琮視線,心焦如焚,來回踱步,這大半月來他是生生老了幾歲。
陳孟允霍站起:「不能再等了,我們得立即傳信給主子!」
所有人刷地看過來。
半晌,韓渠氣道:「好啊,好你一個陳孟允,你知主子下落,竟,竟一直不吭聲!!」
他氣苦,從主子離家到現在,足足找了一年,一直都沒停過,這個陳孟允明明知道,他居然一直不說?
陳孟允叫屈:「這是主子之命。」
「我也不知主子身在何方,只是主子曾命我撰寫局勢變化,我也是主子離家後在來信,才知主子之意。……我只管傳撰寫,傳至何處我也不知啊!」
大家也顧不上吵吵這個了,韓渠趕緊催促:「那你還不快點寫!!」
……
陳孟允飛速撰寫急報,這封急報,再第三天的深夜,送到韓菀的手中。
韓菀沒有猶豫,側頭看穆寒:「收拾一下,我們馬上回去。」
經歷越多,年歲越長,韓菀越明析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自己該怎麼做。
人立身世上,有家國有黎庶,有親眷也有愛人。
她不能放棄哪一邊。
唯在變化中不斷調整自己的位置和應對方式。
她知道平靜幸福驟然打破穆寒會不好受,他會抑制不住驚慌,低沉,難過,甚至痛苦。
舊環境對於穆寒而言,就是一個囚籠,好不容易走出來,現在又要回去。
有了希望,甚至得到希望,之後再失望,箇中滋味如何,韓菀能想像得到。
可是韓菀並沒空解釋太多了,她也顧不上掌柜就在一邊,踮腳親了親他,低聲寬慰:「我們既然牽了手,就不放的。」
「我們已是夫妻。」
她握住他的手,觸手如冰般沁涼,她雙手緊緊包裹住,按在心口溫暖它們。
穆寒努力露出一個笑:「沒事的,那我們快些回去。」
勉力佯作若無其事,但他有些想落淚,身體仿佛一半置於寒冰另一邊烈火,心臟一陣難以忍受的尖銳錐疼。
疼得他有些呼吸不暢,但他忍住了,應了一聲,迅速轉身回屋去收拾衣物。
跨進門檻那一刻,倏兩行淚落下。
穆寒一抹眼睛,快速打開櫃門,取出包袱皮鋪開,取了兩身換洗衣物和銀錢,迅速打了結背身上,立即返身出去。
牽著大黑馬出了院門,韓菀親手鎖的門,將鑰匙仔細收好,她告訴穆寒,他們以後還會回來的。
穆寒勉強笑笑,應了一聲。
但他有預感,不會回來的了。
翻身上馬,嘚嘚馬蹄聲踩在古樸的小巷內,迅速遠去。
在即將拐彎的時候,穆寒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月色朦朧,黢黑的山麓下,小小的庭院黑瓦粉牆,一支杏枝伸出牆來,正隨夜風輕輕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