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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23:52 作者: 桔子樹
「你問她!」韋若祺轉頭怒目而視,「你問她還是不是人??我兒子生死未卜,她居然要把我孫子給流掉!!」
「你胡說八道!」何月笛不甘示弱,「你是人,你太是人了,還沒生就惦記著怎麼搶了!」
蘇會賢被這兩人一瞪自己嚇得退一步,苗江在臥室聽到不對馬上趕過來。
何月笛氣得臉色青紫,扯著苗江胳膊:「你瞧瞧,你瞧瞧,在我面前都這麼橫,回頭指不定怎麼欺負苗苗,這丫頭……我早說了,這種人家,這種人家不能嫁……你看現在,將來可怎麼辦啊……」
何月笛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眼淚直直地流下來,止都止不住。苗江連忙攬住她柔聲哄著,先把人送出門去交給蘇會賢。他回頭看了 眼韋若祺,韋女士正一眨不眨地瞪著他,眼神憤怒得像是能投出把刀子來。
苗江長嘆氣,給自己摸了支煙點上,深深地吸了 口,低聲道「我知道,我們都是做爹媽的人,我知道你心裡難受。」
韋若祺冷哼了一聲。
「陳默這孩子我是真喜歡,不怕你笑話,我這路過來,我都哭著過來的。
可是,怎麼說呢……人吧,說得再好聽,那都是有私心的,我們,我和月笛是苗苑的爹媽,你能明白吧,就像你是陳默的媽一樣,所以有些個心情,真的,希望你也能體諒些。」
「你……你什麼意思?」韋若祺臉色大變,這下徹底地慌了。
「沒什麼意思,就是大家彼此體諒些,行嗎??」苗江煩躁地揉著胸口,「是,出事兒的是你兒子,可那也是我女婿。我女兒……說句不好聽的,才多大啊,二十五歲,就成了寡婦……我不是跟你訴苦,我這苦跟你不能比。可是,真的,大家都不好受,你就別逼我們了,行嗎?你就別這樣,看著誰都想占你們陳家的便宜,行嗎??」
「我什麼時候逼你們了?是你們現在要殺我孫子!!」
「誰要殺你孫子了?我說你這人能不能別把人想那麼壞啊?你有沒有眼睛自己不會看哪?你看苗苗現在哭成那樣,你讓她不要孩子可能嗎,她能跟你拼命我女兒嫁到你們家,大半年啊。我都能看出來她有多稀罕陳默,你看不出來,你是陳默的媽你看不出來…我這個做爹的,心寒哪!」
韋若祺張口欲言,苗江忽然抬手止住她「別說,什麼都別說了,說不到一塊兒去。你跟我……就是站兩邊兒的,註定了的。至於這孩子,我自己的女兒我知道,一定會生,但是生下來也是苗苗自己養,就這樣……咱們都別爭,就這樣!」
消息傳得很快,像爆炸一樣,一傳十,十傳百,然後匯到一起像洪水那樣向苗苑湧來。沫沫挺著八個月的大肚子親自上門,王朝陽和小楊關了店門過來陪她,陶冶說姐你餓了吧,我下午給你去買大刀涼皮,正宗的,你多少吃一點,程衛華說有事您說話,隨叫隨到,成輝打了電話過來,聲音哽咽,他說弟妹我對不住你,不過我們還在找……陸臻的電話是下午到的,帶著疲憊的沙啞不復當年清朗的音色,他的聲音很沉,只說了三句話----他說,嫂子你放心,默爺不是尋常人,我們都相信他。
你跟陳默結了婚就是我們的嫂子,兄弟們一直在。
寶寶什麼時候出生?我得過來看看,將來這孩子一切開銷我負責,我這輩子指望自己估計是不成了,可我真的特別喜歡孩子,您就當成全我,讓我當這個乾爹。
苗苑抱著聽筒淚如雨下,除了「謝謝」她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在那一瞬間她想到了方進,想到了陸臻,想到程衛華、成輝和陶冶。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陳默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木頭,堅硬的、硌人的木頭。永遠處不好人際關係,沒有朋友,淨會得罪人,沒有人關心他,沒人喜歡他。
是啊,靠他就完了……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發現,那個沉默的男人有多麼寬厚與善良,在他如山的身影背後,悄無聲息地站立著那麼多人,那麼多項天立地的男人。
那是曾經他施出的情分,最後,都將回報給她。
那個男人即使真的離開了,也在保護她。
沫沫擔心苗苑一直半躺在床上對胎兒不好,生拉硬架地把人架到客廳里。寬心的話說了太多,苗江此時已經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好安慰,只是貼近她身邊坐著,讓苗苑把頭擱在自己肩膀上。電話鈴響了一次又一次,苗苑一直哭個不停,聲音越來越低,漸漸聽不分明,像一隻嗚咽的貓咪。
韋若祺靠窗邊站著,心裡煩躁不堪。
平心而論,她才是這個屋子裡壓力最大的人。她的兒子生死未卜,她的孫子生死未卜,她的男人似乎也將會因此生死未卜。但是韋若祺一直沒哭,她甚至連眼眶都沒濕過,因為來不及,太過心焦,在這樣的生死關頭,誰有那個閒情逸緻還能坐下來哭泣?
苗苑斷斷續續直不絕的哭聲終於激怒了她,韋若祺不滿意地沉聲喝道:「哭哭哭哭!你就會哭,哭有什麼用,你除了哭還有什麼用?」
何月笛霍地站起來,苗江連忙把自己老婆拉回去,何月笛狠狠地瞪了苗江一眼,把臉別在一邊生悶氣。
「哭為什麼要有用?」苗苑仿佛如夢初醒似的慢慢抬頭看向韋若祺,「為什麼連哭都要有用,高興了就笑,我現在難受我哭,為什麼要有用?你沒哭,你沒哭有用嗎?也沒用。」
韋若祺喉頭哽,被問住。
「媽,我們別吵了行嗎?你不愛哭,你就這麼待著;我想哭,你就讓我哭一會兒。陳默在的時候我就特別不想跟你吵,將來陳默要是不在了,我們就更沒什麼可吵的了。就算你還是陳曦的奶奶,我也是陳曦的媽,可將來,我們到底還是要生分的。」苗苑忍不住,眼淚又簌簌地滾下來,「陳默要是真的不在了,我們就別再爭了好嗎?已經沒有人會把我們再拉回來了,我們再這麼吵下去,就真得散夥了。」
韋若祺想說,散夥就散夥,難道我稀罕你?
可是這句話在喉頭滾來又滾去,到底沒有吐出口。
對啊,孫子還在她肚子裡呢,得讓著她。韋若祺這樣向自己解釋。
據說等待是人生最初的蒼老,苗苑覺得自己在一夕之間已經老去。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部隊方面忽然把電話打到家裡,張占德說搜索已經有了一定的進展,讓他們趕緊去市公安局法醫處。韋若祺乍然聽到「認屍」那兩個字胸口如遭重擊差點當場暈過去。
苗苑擱下電話愣了好一會兒,站起來說:「媽,要不您先歇著,我去。」
何月笛握住苗苑的手說我陪你,王朝陽連忙去門口穿鞋準備下樓攔車……呼啦一下子屋子裡的人走了個精光,韋若祺時蒙了,露出無措的神色。
苗苑把自己直捧著的紙巾盒遞給韋若祺:「我們先走,這屋留給你,你要是回爸那兒去,就幫我把門帶上。」
韋若祺猶豫了很久,似乎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慢慢接過了紙巾盒。苗苑卻忽然張開雙臂抱了抱她,輕聲說,「陳默會沒事兒的,我們會好的。」
韋若祺的臉色一僵,等她感覺彆扭時,苗苑已經放開她匆匆出門去了。
苗苑他們行人趕到市公安局時,才發現那裡早就人聲鼎沸。程衛華接了電話立馬就從分局趕過來,到得比他們還早,185cm的大個子,手長腿長,極為惹眼地站在走道里,一伸手就攔住了苗苑。
「老程!你別給我……」苗苑急得滿頭浮汗,氣急敗壞地大聲嚷著。
「我幫你看過了,沒有。」程衛華慢慢扶住她的肩。
苗苑聽了一愣,驀然聽到停屍房裡哭聲震天,好像全身的骨髂都散了架子,腳下一軟,差點滑到地上去,程衛華連忙扶她坐到牆邊椅子上。」這是好消息呀來,給哥笑一個。」程衛華蹲下來逗她。
「對!是,有道理。」苗苑閉了閉眼睛,把眼眶裡那點cháo意忍回去,笑得很用力。
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苗苑馬上就想走,好像只要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陳默就會好好地完整地站在她面前而不是躺著。可是還沒有走到拐角就被人叫住了,據說是還有一具屍體到六點半的樣子就能完成屍檢,不如在這兒等會一起看了,也免得明天再來一次。
苗苑仰著頭說好,她怎麼努力都沒有看清那人的面目,眼前只有白大褂發青的白,可是她卻忽然強硬了起來,大刀闊斧地指揮起大家的去向。
小楊哥你帶我爸媽去吃飯。
蘇姐姐你待了一天了快點回去,店裡肯定一堆事。
沫子你八個月的大肚子跟我湊什麼熱鬧,趕緊讓小米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