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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2:23:52 作者: 桔子樹
苗苑瞄了一瞄老媽,可著勁兒的給老爸使眼色,苗江無奈之下攬著老婆說:「哎呀……」
何月笛掃了他們兩人一眼:「吃飯!」
苗苑唉聲嘆氣的捧起碗,飯後又與陳默親密電話之,千叮萬囑飯要吃好、衣要穿暖、記得睡覺、不要擔心,待到陌上花開,為妻自當緩緩歸……那份細緻,簡直不像是在關照老公倒像是在養兒子。
何月笛上上下下瞟她,苗苑連忙打蛇順杆兒上,抱著何月笛細數陳默是如何如何的生活白痴,如何如何的不會照顧自己,聽著何月笛直想笑,敢情人家跟了你那是走大運了,生活一下子從解放前進入了共產主義。
苗江犯愁的瞅著老婆說怎麼辦啊,正月里得去鄉下拜年啊,陳默可是新女婿,不能不上門的云云。
何月笛終於受不了嘀咕著:「我也沒說不讓他跟著拜年。」
苗苑一愣,頓時大喜過望,連忙通知陳默說太后大赦啦,你速度!!
人類最大的遷徙活動----春運,在年三十晚上嘎然進入低谷。陳默連夜去火車站買了票,上車才發現還真挺空的,一個人占三個座位幾乎可以橫著睡。沒了臨客的干涉,這輛車順利的準點到站,當陳默大年初一敲響苗家大門時,何月笛還沒有起床。
事後何月笛一直疑心自己又讓女兒給賣了,其實陳默一早就過來了是吧,他只是在門口旅店裡住了一晚。
苗苑常說,我們家裡人寵女婿,那是出了名了的!可是上回結婚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也沒什麼感覺,可是正月這幾天大拜年陳默這次終於深切的感受到了。
陳默家一直人丁單薄,陳正平一脈傳到他這一代已經是只有遠親沒有近戚,倒是韋若祺還有點兄弟姐妹,可是住得遠一年也不見得會碰一次面,日子久了自然生疏。所以從小陳默對過年都沒有太大的感觸,就更別說拜年。
所以大年初一晚上,陳默看著苗家人整理拜年的禮品就徹底的被震驚了,那簡直……如山如海,陳默終於明白苗江為什麼需要借一輛車。年初二大清早,苗苑樂陶陶的帶著陳默下鄉去,陳默這是第一年新女婿上門,在苗苑家鄉算是個很重要的時刻。苗苑一路念叨著說等下你不要怕,就跟著我叫人,我叫什麼你就叫什麼,你放心,一切有我在!大家人都很好的,不會難為你,給你紅包就拿著。
於是七大姑八大姨,到最後陳默自己都不知道一天走了多少家。人倒是都挺好的,極熱情,拉著說長短。苗苑把陳默護在身邊,紅著臉說你們不要欺負我老公,他很害羞,不太會說話的。大家哄然大笑。趕上了飯點就被留下吃飯,席間有人開白酒,苗苑便拉著姑爹撒嬌,替陳默喝了一杯啤酒居然也讓他這麼混過去了,原本陳默還準備著繼續橫著回家的。
晚飯是在苗苑的外婆家吃的,苗江與何月笛已經先到了一步。苗苑的外婆外公俱在,都是八十多歲的人了。外婆的腿腳不靈便,耳朵也不好使,所以特別愛絮叨,可是心寬體胖笑眯眯的極為慈祥。是那種會拉著小輩兒的手坐在床邊上嘮叨半小時,然後偷偷摸摸從床裡面拉出一個鏽斑斑的小鐵盒子從裡面掏出糖來餵給你,還堅持說一般人我不給他吃的老人家。
陳默沒別的優點,但是勝在耐力驚人,一幫子孫子孫女孫媳婦孫女婿都被嘮叨得鳥獸散了,只有他還渾不當事,表情特專注聽得特認真,苗外婆感動的眼淚汪汪的,吃飯時硬生生拉著陳默貼自己身邊坐,連帶著苗苑都撈到了個上座。
苗苑沖陳默眨眨眼,心道,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
陳默失笑。
如此一來,有老太君保著心愛的外孫女婿,陳默又一次逃過了被灌酒的命運。
晚上回去是苗江開的車,苗苑偎著陳默坐在後面,頗為體貼的給陳默捏著肩膀說:「累了吧!」
陳默搖了搖頭說:「還好!」
親戚多是多了一些,勝在不算難纏,沒有那種仿佛要喝到不死不休的酒桌文化,這讓陳默感覺挺好。苗苑像一隻小耗子那樣扒拉著數紅包,笑得賊兮兮的,何月笛輕輕哼了一聲,苗苑連忙異常狗腿的說:「媽,我正給您數著呢!」
何月笛回頭白她一眼,笑道:「合著你還真想全捲走啊!」
苗苑嘀咕著:「那外婆……」
「外婆那輩兒的你收著,剩下的給我。」
苗苑抱著她媽的脖子親一口,說:「行,成交了!」
何月笛隨手一彈,曲指彈在苗苑腦門上,她輕哂:「沒大沒小。」
苗苑嘿嘿笑,又窩回到陳默懷裡去。
陳默一直很困惑,像這樣沒大沒小的事件在他面前反覆的出現,有時候他看著這對母女好像搶錢似的討價還價;看著苗苑大呼小叫的教育她老爹怎麼做飯;看著何月笛在家好像橫糙不拈,卻是一個家的女主人對大事小情都盡在掌握;也看著苗江仿佛不經意的一攬,就能讓老婆瞬間平靜。
這是一個與他的概念中有偏差的家庭,這一家三口中無論是丈夫、妻子還是女兒的形象都不是那麼鮮明,好像那只是三個人,他們彼此膩著,在一起,彼此信任,彼此坦然。他們覺得生氣時就發火,感覺不平就反駁,他們也會吵架,可是轉眼又合好。他們彼此坦蕩,會把最丟人現眼的事情相互說,就像苗苑津津樂道的,一家人哪來的是非對錯。
這樣的家庭情感讓陳默覺得很羨慕,可是他不喜歡看著苗苑與她的家人在一起,那樣的親密感讓陳默感覺自己像一個外人。
陳默不自覺的把苗苑攬得更緊。
陳默的年假不太多,年初五就要回去值班,就這也是因為新婚的身份得到的特別照顧。苗苑雖然心有不快,可工作就是工作她也知道陳默的無奈,只是這麼一來拜年的繁忙程度大增。陳默是新女婿,按風俗什麼遠親近戚都得一一走到。
苗苑領著陳默每天雄糾糾氣昂昂的出門,氣若遊絲的回屋,自我打氣說快搞定了快搞定了,也就第一年這麼麻煩,往後只要挑個日子一起吃頓飯就好,不必這麼一家家的跑。
最後一家走完,苗苑抱著陳默的脖子在街上喊,說我們成功啦!
那種興奮的心情陳默無法感同身受,可是那種興奮的樣子讓陳默感覺很是可愛,這人間的煙火,世間的冷暖,你說不清緣由。或者就是在這些看似無聊無趣的客套虛禮與走親訪友中,維繫著這些他不曾經歷過的暖意。曾經,陳默很不喜歡陌生人,可是這些天他見了無數的陌生人,與無數陌生人吃飯卻也不覺得多麼彆扭,或者這就是所謂的親情。
陳默與苗苑新婚之後的第一個春節就這樣匆匆走向尾聲,臨走時苗江塞給他們無數年貨特產,什麼咸雞咸鴨竹筍筍乾應有盡有,好在陳默是壯勞力,力量非等閒凡人可比,頑強的沒讓苗爹給壓趴下。
回程急,坐得是飛機,陳默當天晚上就要去值班,急匆匆把苗苑送回家也來不及幫著收拾一下就往部隊趕。
苗苑獨自一人坐在客廳里清點她爹給的特產,夕陽落幕時有一種特別的清冷。剛剛從最火爆的走親訪友中跳出來,陡然面對這樣的環境讓苗苑很不能適應。她兀自琢磨了一會兒,收拾出一隻咸雞一隻咸鵝外加一大包筍乾,整整齊齊的找了個漂亮的紙袋裝好。
還在正月,都沒出假期,既然回來了似乎也很應該去公公家看看,順便捎點家鄉特產,也算是來自苗家的禮物。苗苑自己這麼盤算著,扛著東西興致勃勃的出門去。
天冷,正月里計程車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苗苑走了一路也沒打到車,一張小臉讓北風吹得發紫。
按下門鈴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這是第一次,她身邊沒有陳默,苗苑驀然間覺得心裡有些沒底。
大過年的吳姐回了老家,是韋若祺親自開的門,剛開門時看著她倒也不見驚訝,可是銳利的視線往苗苑身後一掃,頓時就變了顏色。
「陳默呢?」韋若祺說。
「他去值班了,他今天要值班。」苗苑見韋若祺攔在門口不動,一時錯愕不知道是進是退,遲疑了三秒鐘,她連忙把手裡的禮物舉起來,笑道:「我們今天剛回來,給你們帶了點年貨。」
「剛回來,挺好啊,你讓陳默把假都休在你們家了,合著我們這邊就不用上門了是吧?」韋若祺說話一貫的冷冰冰夾槍帶棒,就著苗苑手裡看了看:「什麼東西?」
苗苑蹲在玄關處把東西掏出來給她看:「有雞,還有鵝,鵝是自己醃的,我爸說帶給你們嘗嘗,還有筍……」
「什麼啊?」韋若祺抬腳撥了撥:「這東西誰吃啊?還真是什麼都往我家裡拎。」
苗苑垂著頭,眼前剎時一片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那什麼,我就過來送一下,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說完,話音兒還沒落下,苗苑已經轉身退出了門,她聽到韋若祺在叫她,可是她反手關上防盜門,頭也不回的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