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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17:46 作者: 重山外
    而金似鴻已經從他的身上下來,熟練地滾到床的一邊,整個人很利落地鑽進被子裡,手還拖著他,讓他也躺下來。

    杜恆熙躺下來,側轉了身,這樣可以和他面對面的說話,「你為什麼不能出聲?」

    金似鴻枕著枕頭,頭髮有些長,亂糟糟地遮蔽了額頭,他張了張嘴,卻並沒有回答杜恆熙的話,只是哼哼唧唧的,閉了眼,悠然自得,好像在唱什麼歌的調子。

    杜恆熙看著他的嘴,努力想要看懂他在唱什麼,然而一切就像是黑白默片,他並沒有能力分辨。

    他低低一嘆氣,又自顧自地說,「有人說,那下面很冷,你會有感覺嗎?如果一直找不到你的屍體,是不是會難受?要是難受,你就給我點指引,我想想辦法。」

    長夜寂靜,金似鴻仍是不出聲,杜恆熙說著說著也緘默了。他慢慢靠過去一點,虛虛地張開手臂把人攏進懷裡,頭擱在他的肩窩處,閉上了眼。明明看得到,而實際上攏的卻是一堆空氣,但也勉強知足了。

    手擱在後背,摸索過去,仿佛能摸到一背猙獰的傷疤,杜恆熙低低說,「從前,無論我們誰犯了錯,做了什麼錯事,受責罰的總是你。你被打了,我也會心疼,比我自己被打還難過。我父親也是知道這點,所以對你格外不留情。」

    杜恆熙想到從前,金似鴻身上總是帶傷,隔三差五就要挨一頓鞭子。

    為了不讓他挨打,杜恆熙總是活得小心翼翼,但碰碎個杯子都是錯,更遑論其他大大小小的規矩了。他給金似鴻上藥,最開始幾次還跑出去憤怒地跟人理論,但有父親撐腰,衛士班的人只聽他父親的。後來怕杜恆熙會鬧起來,金似鴻挨了打也不告訴他,只有血滲透了衣服,他才知道添了新傷。

    杜恆熙抱著人一點點收緊手臂,想著從前的事,心中有些悲哀。他覺得這樣的寧靜幾乎是從過去偷來的,像薄脆的琉璃瓦片,彩雲易散琉璃脆,禁不得一點顛簸折騰。

    他在這種小心翼翼的平和下睡去,內心幾乎泫然。

    杜恆熙再度清醒時,已到了第二日的午後。

    窗簾被拉開,陽光照射進來,房間內的一切都變的明媚。

    杜恆熙因為光線刺激而眯起眼,沒想到自己會睡了這麼長的一覺。

    他看了一眼四周,空蕩蕩的,只有自己一人,他沒覺得什麼意外。

    從床上起身,披上件衣服,走到樓下去打電話,他要向馬博志再討一瓶酒。

    第79章 籠中鳥

    天氣漸漸熱起來,日光白得像一層透明的薄膜,楊梅湯從放了冰塊的桶上取下來,碗壁沁涼,覆了細密的一層水霧。

    金似鴻歪斜地窩在椅子裡看書,兩條腿長長地伸展出去,間或朝杜恆熙看一眼,最後乾脆長久地凝視。

    杜恆熙假裝沒發現,用勺子攪了攪楊梅湯。沒點穿金似鴻手裡的書封都是倒過來的。是從他書架上拿的一本西文圖書,金似鴻看不懂,只能看看裡頭的插畫。

    最後金似鴻氣呼呼地把書扔了走過來,從後面環住他的脖子,「今天我得出去了。」

    杜恆熙拍了拍他的手背,「我說過了,不行,」

    金似鴻鬆開手,轉到他跟前,表情嚴肅,「你什麼意思,你是要關著我嗎?」

    杜恆熙勉強撐著椅子起身,他醉的有些站不住了。

    他發現必須要醉到一定程度,金似鴻才可以說話,模樣動作也會越發逼真,就連年齡也會更成熟一些。剛開始一兩杯酒,他只會像個小孩一樣窩在自己懷裡。如果能喝完半瓶的話,他就會像現在這樣,有脾氣有喜惡,思路也十分清晰,咄咄逼人,十分的不好惹。

    只可惜隨著攝入量的增大,要達到同一程度,變得越發不容易。

    「我很難受,你為什麼不能在家陪陪我呢?」

    金似鴻瞬間緊張起來,「你哪裡難受?我去請醫生過來?」

    杜恆熙裝了下可憐,扶著額,「頭疼的厲害。」

    「早讓你不要熬夜看書了,不過是一次學前測試有什麼可擔心的?你跳了兩年上學,你父親再不講理也不應該這也要逼迫你去拿第一。」

    杜恆熙就知道現在的這個是什麼年齡的了。

    「頭疼,睡不好,胸口悶得慌。」

    金似鴻猶豫了下,片刻後有些煩躁地說,「可我今天沒法,有些事要去辦,之前都約定好了。」

    杜恆熙閉上眼,「那你就走吧,讓我一個人在家裡待著,疼死了也沒人管。」

    腳步聲猶疑不定,最後俯下身,聲音軟下來,「真的這麼難受?你去床上躺一會兒,我先下去打個電話,你放心,我不走了,今天都陪著你。」金似鴻攬住他的肩,輕輕哄他,「你可要快點好起來,明天還要去學校呢,你不是還要教我讀書嗎?」

    杜恆熙笑起來,幾乎不用睜眼,他也記得金似鴻是什麼樣的神情姿態。

    —

    推開房門就看到杜恆熙獨自一人在自言自語,來叫人的老嬤嬤受了驚嚇,慌忙把門闔上。

    回去伺候自家小姐,梳頭髮時都在出神,屢屢欲言又止。

    安秀心側頭看了,「李媽,想說什麼就說吧,在我這兒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小姐,我覺得准姑爺是瘋了,你不知道我看見他對著書房裡的架子在說話,滿架子都是書的,哪裡有人,他這是在跟誰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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