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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17:46 作者: 重山外
吃完正好站在大街上,他把果核隨手往路邊的草叢裡一丟。隨後轉身,果然看到杜恆熙站在門檻處看他,金似鴻便朝他揮了揮手,逕自走去解了拴馬的繩子,翻身上馬,又回城去了。
就這麼倏忽而來又倏忽而去。
好像解了樁心事,就不需要什麼結果。
杜恆熙在夜風裡站著,看著金似鴻一人一馬漸遠的背影,融入一片漆黑天地,幾乎覺得自己是做了場夢。
他怔怔站了會兒,然後面無表情地轉身回去,不想去深究金似鴻這一趟為何而來。心裡有一點微妙的遺憾,但強硬地不願去管它。
翌日,督軍府內。
「金次長昨夜去了鳳翔縣。」一旁侍從打扮的人對馬回德說。
馬回德斜依在煙榻上吞雲吐霧,有一名衣裳輕薄的女子在服侍他燒煙,「杜恆熙管的那個縣?他這麼著急去那裡做什麼?」
「待了沒一會兒就走了,具體聊了什麼不得而知。」
馬回德靠著壘高的軟墊,眼皮半耷,穿一身白綢褂子,整個人像老僧入定般沉沉思索,「這兩人有故交嗎?」
「不清楚,不過有段時間這兩人都在天津,難免打過交道。」
馬回德說,「那金似鴻應該以為杜恆熙死了才對,怎麼不僅不捉拿,還要偷偷摸摸地見面?」
那人搖搖頭,也是不知情了。
馬回德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便叫人去查。
同時暗暗對杜恆熙起了戒心,知道不能任由他在偏遠地方發展壯大。到時候養的太肥,裡應外合,反過來咬自己一口怎麼辦?
馬回德不想讓中國扯入世界戰局,他早年在德國留學,對德國有一種盲目樂觀,再加上各省對參戰的結果意見不一,他很樂意給安朴山的政策添添堵,於是一直不肯表態,雙方就這麼拖著。
不知是不是在陝西待這閒得太過,金似鴻竟然開始查起煙土。
馬回德沒想到他會從這一方面找茬,這樣逼迫自己。
安朴山上任後中央開始禁菸,又不敢一下子邁的步子太大,於是劃定了部分縣為種煙區域,限期禁絕,此外的地方一律禁種。同時提高了稅率,寓禁於徵,本來出口稅率是每兩一角,因加稅改為每兩二角。
陝西一直是著名的私菸區,大量雲土、川土等經水運和陸路運往陝西,民間種植也興盛,經過收割的煙土由商民轉運,軍隊護送,再從陝西分銷至全國。
馬回德是會吸大煙的,覺得這只是個普通嗜好。他有不少軍餉都是靠運輸煙土賺回來,每年走潼關這條道運出的煙土就是上萬斤,養活他手下三個師、兩個混成旅,要是沒有煙土這筆收入,光靠中央撥下來的款項,他底下的將領估計早就要造反了。
明面上不能跟中央決議做抗爭,陝西也設立了禁菸所和查緝處,但煙土走私並未收斂,只是從地上改成了地下。
現在金似鴻要搞禁菸,查徵稅,就是要斷他的財路。
金似鴻自那天義正嚴詞地拿著查獲的煙土找上馬回德,得到他一句違心的禁菸後,便整日裡帶著查緝處的人和他自己的兵,四處搜尋。真的找出了不少暗煙館和嗎啡紅丸等的製造廠,隨即就是封店押人罰款,不過一周時間就把西安的煙土市場攪了個天翻地覆。
吃了虧的老闆只有找上自己的保護傘哭訴,這些店不少都是軍官將領開的。
那些將領再找上馬回德表達不滿,一幫人都是丘八脾氣,對自己的上級也不給面子,生生把督軍署吵成了個菜市場。
而金似鴻查完煙館,又開始出城查走私。
陸運水運,幾個貨棧搜查下來查獲了上萬斤的煙土,數額驚人。
所有煙土一經查獲就被盡數扔進河水浸泡銷毀,不給人一點求情反應的時間。他在這件事上雷厲風行,甚至在雙方爆發衝突時,抬手就槍斃了一個陸軍上校。
這下馬回德真的忍無可忍了,怒罵金似鴻簡直欺人太甚。
正趕上杜恆熙在鳳翔練兵練了兩周,小有成效。依例來找馬回德匯報工作順帶討要軍餉,就見馬回德在裡頭雷霆震怒,所有運氣不好在裡頭服侍的人都被抽了一鞭子,狼狽不堪、紅白交加地退出來。
杜恆熙本想改日再拜訪,剛轉身準備走,就被馬回德叫住了讓他進來,杜恆熙只得推門進去。
書房裡頭,馬回德已恢復了鎮定,鞭子扔在桌上,靠坐在沙發上抽著雪茄消氣。見了杜恆熙還客氣地讓他坐下,客套般地問了問鳳翔縣的情況
杜恆熙如實回答。馬回德聽了後,高深莫測地讚賞幾句,就給他指派了一個任務,讓他派人馬護送一批物資從旬陽入湖北,承諾事成之後,會給他一筆豐厚的酬金,足以夠他的士兵這幾個月的開銷,讓他們安安穩穩渡過一個冬天。
既然吃了別人的飯,就要為別人做事,杜恆熙答應下來。
第59章 今昔
從督軍署出來,杜恆熙本來就不習慣去向別人討東西,哪怕討的是本該有的軍餉。
馬回德既說要他做出點實事作為交換,他自然沒有異議,覺得這樣才公平。
一路走,一路想,他發現自己這段時間總在為錢發愁,不得不低三下四地四處去求人,已經委曲求全到不要面子的程度。
土匪做過了,討餉也討過了,忍受過山里骯髒艱難的環境條件,也遭受過吳新成這種低級軍官的欺壓,但凡有點勢力的人都能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