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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17:46 作者: 重山外
    金似鴻勃然變色,反手揪住了他的衣領,「無論你信不信,我都沒有對不起你過。我是為安朴山做事,那也是因為他救過我,我投的他的軍,領的他的餉,於情於理,我都不可能眼看你殺了他卻不管。除此之外,我不管你們斗的怎麼難分難解,我可沒替他害過你。收收你的脾氣,你以為殺了他,你今天就能安然無恙,全須全尾地逃出天津?我擔保你還沒走到火車站,就會被當場擊斃。」

    杜恆熙只當他的話是放狗屁,摘得這樣清白乾淨,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是自己冤枉他,「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救我一命?」

    金似鴻的手握緊拳顫了顫,最後鬆開他,把藥扔給他,「那你自己處理。」

    杜恆熙倒還沒跟自己身體過不去的道理,能活自然要活,要好好地活。

    他接過藥膏,給手腕上塗了圈,又解開領口,捲起袖子,把看得見的血口子上都塗抹了遍。

    金似鴻冷眼看著他露出的雪白膚色,清晰鎖骨,衣服下擺撩起的一節精瘦的腰,看了會兒就走到小桌前坐下,沉著臉拆了包煙,吐出的青煙筆直,他獨自生起悶氣來。

    第45章 把握(加更)

    杜恆熙處理好傷勢,又重新穿好衣服,然後走進浴室,開了熱水洗澡。

    金似鴻坐在外頭,聽到裡面傳來淋淋瀝瀝的水聲,他仰起頭,眼神定定向上看著,現在回憶今天發生的一切,他仍然沒有切實感,覺得事情稀里糊塗就發展到不可收場的地步。

    過了會兒,水聲停了,卻不見人出來。

    金似鴻等了會兒,杜恆熙還是沒出來。心不由砰砰疾跳兩下,他猛地站起來,思考了浴室的構造,認定杜恆熙除非有本事拆了抽水馬桶鑽出去,否則就絕沒可能逃離這棟房子。

    他走到浴室門前,剛想撞門進去,門就突然開了。杜恆熙披著浴袍站在他面前,帶出一股熱水的霧氣,臉頰被蒸得發紅,頭髮還是濕的,兩隻手揣在兜里,是身無寸鐵的模樣,讓金似鴻的動作顯得十分尷尬。

    「你幹什麼?」杜恆熙冷眼看他。

    金似鴻縮回手,「你在裡頭待了太久。」

    杜恆熙越過他走進房間,「這你也要管?手也伸的太長了吧。」

    杜恆熙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翻了個身,只留了個背影給金似鴻,好像打算就這樣給混亂的一天收尾。

    金似鴻在原地就這麼看著他,站了會兒,走到角落將臥室里擺著的一張貴妃榻往床這邊挪了挪,確保自己能看清杜恆熙的一舉一動,然後也合衣躺了上去。

    他仰面而臥,自然沒有睡意。盯著空白的天花板看了會兒,就側轉身,朝著杜恆熙的方向。看見被子遮住了身體和半張臉,只有一頭凌亂黑髮露在外頭。他無所事事,盯著個被被子蒙住全身的人也盯得全神貫注。

    在一片寂靜中,杜恆熙突然說,「別看我。」被子上沿一雙明亮的黑色眼睛睜開,「我不喜歡被人盯著睡覺。」

    金似鴻眨了下乾澀的眼,「那做一個交換,你讓我睡到床上,我就不盯著你看了。」

    杜恆熙和他對視一會兒,又翻了個身,「那你還是接著看吧。」

    白討了個沒趣,金似鴻嘆息一下,「你何必一定要跟司令對著幹呢?」

    悶悶的聲音傳出來,「你是來替他招安的?」

    金似鴻說,「我是這麼想,但你要是不願意也沒關係。你忍過這一段時間,我肯定不會留在北京,等以後分配去地方了,我帶你一起走,到時候你只要留在我身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干涉你。」

    他這番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絕對真心實意。他不可能讓杜恆熙一直淪為階下囚,也不能放他走,就只能把他帶離這裡。

    杜恆熙沉默片刻,突然問,「你跟了安朴山多久?」

    金似鴻想了想,「6年吧。」

    杜恆熙又問,「到什麼職位了?帶的哪支隊伍?」

    「原先在16師里,之後被選去了獨立團,後來團長死了,我就升了團長。」

    杜恆熙想起來了,他突然轉過身,掀開被子,盤膝坐在床上,解開衣服,露出胸口的疤,手在長出的肉芽上摁下去,又抬頭眼神鄭重地看他,「所以這裡是你給我的?」

    金似鴻一怔,也從榻上坐起來,他看著那道疤,伸出手似乎想要碰一碰,又畏懼地縮起來,「你提到虎頭坡我就知道了。但那時候我不知道你是親自帶隊,我以為你在後方。」他苦笑一下,「哪有司令親自上陣的?前線督戰的不少,卻沒有打前鋒的。」

    「不管我在不在都一樣,」杜恆熙緊迫盯著他,「你明知道那是我的隊伍,你還是要打。」

    金似鴻渾身一顫,好像被他戳穿了,眼神卻決絕起來,「我為什麼不能打?」

    杜恆熙冷笑一下,「對,你當然可以打,你打我的兵,你就是我的敵人。我真沒想到,你居然背著我做了這麼多事,到現在還能若無其事地在我面前裝痴扮傻。」

    聽到這些話,金似鴻非但沒有愧疚,反而站起來,兩步走到了床沿,神情嚴肅,「你是你,軍隊是軍隊,你不要混為一談。我愛你,可我不會為杜家做事,為你父親賣命。」

    金似鴻盯著杜恆熙,「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那時候為什麼要走嗎?」他頓了下,繼而嘴角勾出冷笑,「因為你父親要殺我,他覺得我教壞了你,他讓士兵把我捆在樹幹上當靶子用。而你那時候在幹什麼呢?你忙著做他的乖兒子,討他歡心,回到學校乖乖上課。你也知道在關鍵時候孰輕孰重,我如果不豁出性命去打,怎麼出頭?如果事事擔心有你,手下留情,我早就成了炮灰,哪裡有命還能回來見你?如果我不回來,你不是早把我忘記了嗎?這麼久了,你有去找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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