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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17:46 作者: 重山外
    杜興廷降下一點車窗,探出半個身和對面來人開始了槍戰,子彈你來我往,打到車身發出清脆一聲。對面火力太猛,他兩槍放倒一個後,估算了一下人數,不再戀戰,縮回身,升起車窗,催促司機立刻離開這裡。

    車輛迅速掉頭後撤,輪胎在濕滑的地面打轉,濺開一大片水花。

    方向盤打死,一個大轉彎,撞爛了路邊攤販支起的竹架,大街上狼藉一片。剛剛掉完頭,就發現後頭也出現了兩輛黑車,呈兩面夾擊的形勢,徹底將杜興廷堵死在了道路中間。

    子彈像雨點一樣打在防彈玻璃上,密集的攻勢讓材質再好的玻璃也呈現出蜘蛛網般延伸的裂紋,看得人心驚膽戰,好像隨時會支撐不住。

    前擋風玻璃已經碎裂得看不清前方道路,司機不是什麼沒經歷過生死場面的小伙子,但一時也不知道何去何從。

    杜興廷目光沉沉地看著兩輛車之間狹窄的通道,對司機說,「加大馬力,衝過去!」

    汽車瞬間發動,幾下換擋後,氣勢洶洶地朝前方堵著的兩輛車撞了過去。車身相撞,金屬摩擦,車廂內的人左搖右晃。杜興廷的車分量重,材質堅固,都是以軍車的標準量身打造,竟然把那兩輛車撞得掉了頭,硬生生從中間的狹道擠了過去。

    只是車前燈被撞碎,車頭凹進去一塊,行駛啟動毫無問題。

    幾個殺手見人逃脫,紛紛上車追趕。

    子彈在後面緊追不捨,但杜興廷既已逃出包圍圈,不由鬆一口氣。知道他們追不上了。

    果然車子七歪八扭的又過一條街後,後頭追擊的車輛已經不見蹤影。

    防彈玻璃上都是裂痕,如蛛網般密密麻麻,所幸堅固,一顆子彈都沒有射進來。

    杜興廷死裡逃生,坐在後車座上,冷汗在後背凝結了一層。

    白玉良從後車座下鑽出來,一張小臉煞白,杜興廷看他一眼,「怎麼樣,沒事吧?」

    白玉良搖搖頭,「沒事,是誰派來的?」

    杜興廷把槍插回後腰,「不清楚,得好好查查。老李,把車直接開回家。」

    「是。」

    開到半途,引擎蓋那兒卻開始冒煙,估計是之前撞車撞出了問題。白玉良對這邊路熟悉一點,指揮著司機找地方停車察看。

    車停在一條僻靜的車道,筆直的一條,異常狹窄,一輛車就把過道堵的死死的,人只能側著身子過。也就不用擔心會有旁人突然冒出來。

    司機下車查看發動機的情況,支起了引擎蓋。白玉良和杜興廷坐在車內。

    「你剛剛有受傷嗎?」白玉良靠近他一點,一隻手放在他的胸口。

    杜興廷為平復心情,開了車窗,燃起一根煙,感受到白玉良的靠近和語氣中的擔心,就用空閒的另一隻手在他放在自己胸口的手背上拍了拍,「沒事,我命大著呢,死不掉的。戰場上都沒死,這七個八個小嘍嘍就能要我的命,也太看得起他們了。」

    一句話尚未說完就戛然而止。

    砰的一聲槍響。

    左邊太陽穴穿過一顆子彈,杜興廷軀體僵硬,大睜著雙眼,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向白玉良的方向扭轉頭,死不瞑目地看著他。手中夾著的煙掉落在車墊上,身子轟然向下倒,上半身栽在前座靠背,跪下來的膝蓋碾滅了燃著的菸頭。

    司機聽到槍響跑來察看,被白玉良搶占先機,從開著的車窗內*擊,一槍爆頭。

    司機的手還搭在槍把手上,雙目圓睜,人卻已向後栽倒在水坑中。

    白玉良在電光火石間解決掉了兩個人,手槍的後坐力震得雙手發麻,槍膛滾燙。他張大嘴深呼吸,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推開車門,檢查了司機的死亡情況,然後把槍插回了腰間,用外套蓋住。

    他重新返回車上,車廂內全是迸濺開來的腦漿和血,紅白一片,腥氣作嘔,他卻像是失去嗅覺一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死去的杜興廷。

    他仍然膽怯,顫抖著把手放在杜興廷的鼻子下探了探,確定沒有了氣息。可睜著的那雙眼睛太嚇人,好像隨時都會一躍而起地爆發怒火。會掐住他的脖子,指責他為什麼恩將仇報,為什麼要殺死自己。會把他關到黑屋子裡,綁到床上,扒光衣服,讓他赤裸著身子苦捱,直到神經錯亂的求饒。會在他成人禮的晚上,撕碎他的褲子強姦他,讓鮮血疼痛與屈辱成為他人生分水嶺的紀念。

    往事不堪回憶,回憶了就只剩恐懼與仇恨。

    他曾經逃走過兩年,回到了鄉下老家,踏踏實實捲起褲腿當起了農民。他的村子在兩個軍閥勢力範圍的交界,常年戰火,村子裡的人大都逃難走了,留了很多閒置的土地。他找了塊無人要的荒地,清理雜草,買來了種子,對未來毫無期待地住下來,活一天算一天。

    後來他救了一個被土匪拋棄的孤女,身上長了爛瘡,被丟棄在路邊無人理睬。他把她拖回家,用清水洗乾淨,熬粥煮菜給她吃,自己鑽研草藥給她治傷,一點點把人給治好了。女人的皮膚上有深深淺淺的疤,但還能看出五官清秀明麗,受過良好的教育,反倒是自己,大字不識一個,說話粗魯直白,常鬧出笑話。兩人搭夥過日子,都是受盡了苦楚封閉內向的人,互有戒心,但陪伴著也有了點活著的滋味。

    過了兩個月,孤女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原來她被丟棄時已經懷了身孕,那群土匪還給她留下了一個孽種。孤女曾經想要自殺,快走到中央被河水浸沒時,肚子裡的寶寶踢了她一腳,她承受不了地哭起來,淚流滿面地又走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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