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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9:17:46 作者: 重山外
金似鴻皺了皺眉,「調什麼?開業的吉慶時候,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都在,鬧成武打行了,別人會怎麼想?就算把人打跑了,也准得上報紙的頭版頭條,風光是風光了,但大家都知道我們店不安全,被人盯上了,以後生意還怎麼做?」
陳嘯風急的要命,一時也沒了主意,「你想的周到,那你說該怎麼辦?」
「再等等吧。」
陳嘯風沒聽明白,「等什麼?你就算等到天黑了,那群人還能等不及自己跑了不成?」
金似鴻卻不再解釋了。
直把陳嘯風急的臉色都由紅轉青了,杜恆熙才姍姍來遲。
一輛黑色雪佛蘭從街尾開過來,車兩面的踏板各站著兩名荷槍實彈的衛士,一左一右挎著車窗,另一隻手揣在胸前,凸出一個冷硬弧度。車窗內側掛著黑色帘子,從外朝里望,什麼都看不清。再後頭跟著一小隊兵,軍綠衣服,列隊整齊,威儀煊赫,跑步聲整齊劃一,帶動的整條街好像都在震動。
車輛停穩,衛士先跳下來,然後才是一襲綠色紗裙的曼麗挽著杜恆熙的胳膊款款從汽車上下來。女士及肘的白手套上裝點著羽毛珠飾,眉目翩然,吸引了一眾人的眼光。
女伴耀目的光彩反倒襯得身邊長袍打扮的杜恆熙有些不起眼了,雖然身姿十分英挺,但臉色在耀目的陽光下是一種冷森森的白皙,嘴唇毫無血色,並沒有預想中神采攝人,甚至有幾分陰氣邪惡。
杜恆熙走上前,送上了一面紅木雕花底板撐架的銀盾,賀金似鴻新店開業。
金似鴻讓人收下禮物,猛的握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懷裡。
杜恆熙驚了一下,毫無預料的幾乎是半摔到金似鴻懷裡的。一雙厚實溫暖的手擱在他後背,沿著脊椎線的凹槽無限曖昧地上下撫了撫,嘴唇則擱在他耳側,金似鴻聲音含笑,「多謝你,不生我氣了嗎?」
杜恆熙被那氣流燙的耳朵紅了,他微微蹙眉,「胡鬧,鬆開我。」
金似鴻輕輕摁住他掙動的雙手,耳語戲謔道,「大家都看著呢。」
杜恆熙動作一頓,只好配合著也攬上他的背,在他背上拍了兩下,語氣敷衍,「好了吧?」
金似鴻鬆開手,將杜恆熙從懷裡放出,隨後禮數周道地長揖至地,「雲帥大駕光臨,實在讓小店蓬蓽生輝,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多喝幾杯,給在下個機會好好招待。」
請杜恆熙站到中央,遞了剪子剪彩。
杜金二人並肩而立,一手提著紅綢,其餘人熱熱鬧鬧簇擁在兩側,有拍照的師傅,端了相機放在最前頭,一手高舉鎂光燈,指揮大家朝他那兒看,多笑一笑。紅綢落地時,轟然一聲炸響,冒出一股白煙。隨後鞭炮噼里啪啦連燒幾串,舞獅隊擁上台前。
儀式過後,幾人退到後堂,坐在待客的沙發上,曼麗替杜恆熙點燃了一根雪茄。
杜恆熙接過,抽了口呼出,縷縷白霧縈繞在他臉頰旁側,遮蔽了面容輪廓,只有濃秀的眉目顯露出來。
金似鴻就在一邊靜靜看著。
有人靠近與杜恆熙攀談,他雖然是坐著的,可看別人時,還是那種居高臨下的樣子,微微耷拉著眼,懨懨的,帶一點漠然神色,他看誰都是這個樣子,沒有多餘的情感流露。
而他越是這樣,越讓金似鴻想要抱緊他揉捏他,讓他痛讓他叫讓他怎麼樣都行,只要能榨出他一點常人的神態,不讓他把自己跟別人一樣看待。
等攀談的人走了,金似鴻才過去,筆直地站在杜恆熙面前,「雲卿。」
杜恆熙沒有應他,只是垂著眼,手指夾著雪茄,眼神定定的看著房間一角,像在想事情。
倒是曼麗看了眼金似鴻,「看樣子金老闆跟我們少帥很熟啊?」
金似鴻笑著說,「我跟他一起長大,小時候常在一塊兒玩的,感情很好,現在大了卻生疏不少。也許是人心易變,雲卿,你說是不是?」
杜恆熙收回目光,眼神掠過他的臉,神色淡漠。然後突然站起來,一言不發地朝店後的小門走去。
金似鴻不假思索地跟上。杜恆熙推門而出,外頭就是另一幅天地,門一開一關,就隔絕了一個世界。一條南北貫通的小巷子,一道灰磚砌成的老牆,牆上垂下長長吊蘭的葉子,有老婆婆挎著籃子在一家家叫賣芭蘭花和晚香玉,空氣里都是淡淡的清香。
看到有人出來,老婆婆上前兜售,杜恆熙就俯身挑了幾串,直接給了一塊銀元,也沒要她找錢。
老婆婆歡天喜地地離開,金似鴻走過來,「你這樣揮霍,她肯定當你是個敗家的紈絝子弟。」
杜恆熙充耳不聞,只低頭擺弄著那幾串芭蘭花,把頭上的鉤子串到另一串的尾巴上,頭尾相連就結成了一個小小的手串,他拉過金似鴻的手,自作主張地給他戴上,「小時候家裡的女眷身上總別著這種花,大娘她們盤頭的時候用,丫鬟就衣襟上別一串,一到這時候,滿屋子都是這股香味。」
金似鴻被他拉著手,杜恆熙的手涼涼的,筋骨分明,抓人的時候並不留意力道,手勁大,容易把人弄疼,但金似鴻卻並不介意他這種魯莽,「你喜歡這種花?」
「我奶娘身上也會戴,但她只戴一株,一直戴到幹了枯萎了,才捨得換新的。我常想送她一籃子,讓她隨著性子用,可惜我那時候連房門都出不去,後來她走了,我再沒有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