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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57:36 作者: 咬春餅
溫以寧知道這位秀松阿姨,很小的時候見過,是她們那棟老樓里的鄰居。很和藹心善的一個人,也是當時為數不多和江連雪交好的朋友。她早已遠離故鄉,去更好的環境中頤養天年。溫以寧太陽穴脹痛,腦子被用斧頭劈開一樣,人特別難受。
她有點受不住,手虛虛握成拳,一下一下的揉自己的頭。李小亮欲言又止,感覺說什麼都蒼白無力。
房內的空氣黏稠安靜得幾近可怕。
李小亮看了好幾眼,終於小聲提醒:「手機響很多遍了。」
手機擱在床上,屏幕朝上,唐其琛的電話就沒有停過。
溫以寧卻像沒聽見,忽視得一乾二淨。她低著頭,眼睛也閉著,眉間的波折卻越來越深。電話終於不再響,她也猛地睜開眼,轉過頭看著另一個方向。
那是梳妝檯下的一個小抽屜,溫以寧記得以前是上了鎖的,江連雪沒少嘚瑟,說自己的私房錢都鎖裡頭了。溫以寧離開家這麼些年,對這些一直不太上心,加上江連雪胡說八道的本性,一句話八分假兩分真,根本算不得數。溫以寧拉開衣櫃,在一個裝著雜物的絲絨袋子裡翻出了三四把零散的鑰匙,然後一把一把的去試開鎖。
到第三把時,鎖開了,抽屜拉開,她手腕都有些發抖,把裡面的一個塑膠袋拿了出來。
塑膠袋裡裝的藥,亂七八糟的藥。三個壓癟的包裝盒,一堆大小不一的棕色藥瓶。各種說明書是全英文的,溫以寧一眼就看懂了。那幾個單詞像是一把頭頂懸樑的冰刀利刃,繩子驟然斷開,冰刀從她的頭頂心刺進身體,把她劈成了兩半。
溫以寧手在發抖,捏著說明書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藥還剩下小半瓶,江連雪並沒有帶走。她低著頭時,長發柔柔順順的遮住了臉,李小亮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覺得人狀態又不對勁了。
「寧兒?」李小亮剛喚了聲她名字,溫以寧就崩潰了。
她側過頭,眼眶紅的像染了血,震驚和悲痛纏繞,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李小亮嚇著了,「天,怎麼了?這藥,這不是毒藥啊。」
溫以寧聲音啞的全然變了調,似哭不像哭,一個字一個字像是被錘頭活生生砸出來的,「這藥,這藥是甲磺酸伊馬替尼片。」
李小亮徹底懵了。
兩人去了H市的第一人民醫院,溫以寧掛了血液科的號,其實什麼都已明明白白,但依舊執拗的想要一個確切的答覆。出診的醫生是名副主任醫師,一看就很肯定的說:「治白血病或者是血液腫瘤的,看這剩餘的量,病人吃的劑量應該不是很大。」
李小亮怕溫以寧崩掉,一直按著她的肩,問醫生:「病能治麼?」
「那要看具體病情,一般情況是可以放化療,再配合吃藥控制住,至於是否需要骨髓移植等其他治癒方式,因人而異。不過這個病是長久攻堅戰,病人本身在治療的過程中會很痛苦,治療周期也長,費用比較貴,要進行手術花費就更多了。」
醫生剛說完,就有人推門進來。
李小亮回頭一看,差點沒跪在地上,「操!總算來了!」
唐其琛一身風塵,呼吸沒喘勻,外套擱在手腕上,白襯衣後腰的位置都隱隱被汗浸透。他視線逐著溫以寧,焦急和擔心言不由衷。小半天時間,打的電話一個都沒有接,他能不擔心麼!原本下午是要接待省國土局過來視察的領導,這種會晤唐其琛缺席不得,但他實在放心不下,人親自趕了過來。
再好的脾氣也壓不住這種擔心,唐其琛見著溫以寧的一剎那,覺得心臟跟脫了一層肉似的。不是沒有介意,不是沒有火氣,這種情況任何一個做丈夫的都受不了。但溫以寧的臉色實在太差,更讓他心寒的是,她明明看到了,卻一臉冷漠的又把視線挪開。
唐其琛耐著性子走過來,低聲對她說:「念念,你出來的時間太久,折騰一天,你要休息。」
溫以寧也沒抗拒,坐在凳子上卻也不起身。
唐其琛繼續好言好語,「你還有要問的,跟我先回上海,我陪你去老陳那仔細問好不好?」
溫以寧木著神色,眼神空洞無魂。
唐其琛握住她冰涼的手,心裡沉了沉,語氣堅持了一些,「你懷著孕,待在醫院對你身體沒好處,我顧著你,不要求你也顧著我,但我求你了,你能不能顧一下小小唐?」
大概是那聲小小唐觸動了溫以寧的情緒。她順從的站起身,唐其琛把她護在懷裡走出了醫院。
老余開著公司的公務車去機場接客戶,賓利送去做養護,唐其琛的路虎是柯禮開來的,他就等在外面。溫以寧跟孤魂一樣沒了主心骨,坐上副駕癱軟的像一株沒有生命力的枯萎植物。唐其琛坐到另一邊,本能的要去握她的手。可手還沒碰上,將將停在半空,溫以寧就把自己的手收進了口袋裡。
她不讓他碰。
唐其琛抿了抿唇,也不說話,朝她坐近了些想抱她。但溫以寧沉默的往車門邊靠,這下再看不出來也不可能,她是有意的。
車內氣壓太低,連一向擅於滋潤氣氛的柯禮都不敢開口。
沉默一路,三個小時後進入上海城內。
唐其琛臉如冰霜,壓抑克製得已然到了極限,他扭過頭,無奈的問:「你真不打算跟我說一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