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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57:36 作者: 咬春餅
    十月起秋風,一下車,內外的溫差裹著人略有不適。唐其琛的風衣單薄,被風撩起衣角,反著面的貼在他腰上。景安陽的電話從昨日起便沒斷過,當時他在澳洲,原本定於晚上的行程臨時改了主意,留柯禮繼續工作,自己提前回來。也不知是誰給景安陽通風報信,非讓他回老宅。

    唐其琛進門後,家裡的阿姨為他遞鞋,小聲告訴他:「夫人昨兒就在生氣,儂讓著她點,有話好好說伐。」

    阿姨是本宗人,一口吳儂軟語說了幾十年,她待唐其琛盡心盡力,既當主人也是親人,心疼的緊。唐其琛笑了笑,道了謝。看了一眼屋裡,景安陽在院外的花園擺弄花草。

    知道兒子進了屋,仍在院裡閒情雅致,可見氣還沒消。唐其琛放下保姆遞來的熱茶,也走到院裡去。景安陽目不斜視,給一盆兒富貴竹澆水。唐其琛說:「這竹子不吃水,再澆就淹死了。」

    這人說話時,表情輕鬆玩味,眼角上揚,勾出一個很招人的小弧,看著就不正經。景安陽放下澆花壺,披肩攏在肩頭,沒好氣的說:「還知道回來。」

    唐其琛幫她把垂了一邊的流蘇用手託了托,笑意不減,「景夫人今天是給我臉色看了。」

    他有意哄人的時候,三分溫柔,七分風流,是不正經的神色,偏偏很亮眼招人,到底是兒子,景安陽沒捨得真甩臉子。她冷呵一聲,「你昨晚到的上海,怎麼不回家?去哪裡了?」

    她能這麼問,就一定是知道結果的。唐其琛也沒瞞,說:「去外地。」

    景安陽語氣更冷,「去外地幹什麼?」

    開場鋪墊已經夠久,再周旋便沒意思了。唐其琛索性挑明話頭,「媽,您是問安安的事。」

    景安陽倒沒料到兒子這麼直接,思緒更煩,忍不住怪責:「你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在澳洲嗎,電話里都能把安安氣成那樣。你知不知道,安安哭的多傷心,都嚇壞你安伯父了,你安姨親自給我打電話,語氣就沒這麼直接過。我還慪了一肚子火呢。」

    唐其琛眸色深了些,「她給您臉色了?」

    「我是慪你的火!」景安陽越發鬱結,「我平日跟你說的話,你就是不聽。難道安安比外面的女人差?我說了,你們知根知底,你們一塊兒長大,你安伯父也很喜歡你。」

    「所以呢?」唐其琛打斷,「知根知底一塊長大,倒成了我要負責的理由了?」

    景安陽氣的,「其琛!」

    她原本還想迂迴婉轉的推進,但唐其琛這樣的態度,那就是坐實了她心裡最不願的那一個猜測。景安陽細眉淡眼,嚴肅起來時,與唐其琛如出一轍,她冷聲說:「你交女朋友,我不反對,但你把握好分寸。你工作辛苦,有個消遣也可以,但孰輕孰重,為了不相干的人,傷了自己人的情面,其琛,值不值得?」

    唐其琛笑著說:「不相干的消遣是怎麼回事?我名正言順的女朋友,怎麼到您這兒就變成陌生人了?您認,我可不認。」

    連最後的讓步都被他冷硬的否決,景安陽臉色沉下去,「犯什麼糊塗。我可給你提個醒兒,你爺爺知道了這件事,對你很不滿意。就昨天下午,他都把我叫進書房念叨了好一陣。你爺爺也不是什麼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你別忘了,你身後還有一個唐耀!」

    唐其琛沉默著,沒說話。

    景安陽句句在理,順著人情利益往下推,每個字都跟出鞘的尖刀似的,「公司那幾個老的,對你本就有異議,你幾年前上任,要不是當時安氏與你合作的那個高鐵項目正式簽約,你能這麼順利在集團扎穩腳跟?其琛,這種道理,現在還要媽媽來提醒你嗎?安氏為什麼選擇與亞匯合作?還不是因為你安伯父!」

    唐其琛抬起頭,臉色凝重三分,很快輕佻勾嘴,「呵,他可也沒少掙。」

    景安陽已經知道自己剛才那話說重了。她是心急,用詞和語境都只顧著外姓人。其實亞匯能夠發展至今,在中國數以萬計的企業之中出類拔萃,更多的仍是領導班子的正確決策和嚴防把控。

    她這一句話,是抹殺了兒子的心血和付出。作為母親,景安陽深知自己方才是傷著唐其琛的心了。一旦理虧,氣勢便弱,景安陽表情訕訕,但依舊堅持立場,「你必須給安安道歉。你是個男人,你就去道歉。」

    唐其琛眉峰下壓,唇瓣緊抿成一道鋒利的刀刃,語氣暗啞:「她要有點善心,就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你!」

    「媽,您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無非就是想得我一句話。我今兒就跟您坦白了說,我有喜歡的姑娘了,她跟我在一起不容易,我也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別的我不承諾,但至少擱我這兒,如果不是她提分手,我就一定護好她。您是我媽,我不會不尊重您的意見,但在這件事情上,爺爺說了不算,安伯父說了不算,安藍說了不算,您說的也不算----女人我要自己選,主意我也要自己拿。」

    唐其琛從來不會對父母長輩趾高氣揚,他有教養,有家風,有尊老之德。他一席話,語速平緩,就像與你普通的聊天,但字裡行間暗潮洶湧,撲了景安陽一面冰湖。

    景安陽心裡添堵,但又半字回不上話,她悶了一團火,都發泄在了腳邊的澆水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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