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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57:36 作者: 咬春餅
溫以寧動作停了下,又繼續:「那你去買,我不吃,你總得吃吧?」
「我減肥。」江連雪上午手氣不錯,一把零鈔丟進抽屜里,回頭看到溫以寧彎著腰在柜子里翻找,告訴她:「哦,香燒完了。」
溫以寧直起腰,眼角有了不耐,「打牌就有那麼好玩?一天天的,連飯都不吃了是不是?」
江連雪嘖了一聲,「我飯吃得好著呢!」
溫以寧的不耐漸漸轉為不悅,雖不再回話,但這個沉默的氣氛像是插了鋼筋水泥,較著勁,硬的很。江雪連知道她是借題發揮,清了清嗓,討好道:「我去樓下買香燭,多買點,順便帶點菜,你要餓了,冰箱裡有蘋果,我給你洗一個唄。」
江連雪就這點好,性子雖急,遇事不服軟,但眼力靈活,能屈能伸這個詞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別去買了,出去吃。」溫以寧習慣了這樣的相處,罷了。
她從冰箱裡拿出蘋果,洗乾淨後放到剛才擦乾淨的桌面上,然後退後一步,稍稍抬起眼睛。
桌面靠牆正中央,黑白照片鑲在同色系的木框裡,女孩兒的眼睛很漂亮,靜態之下也能感受到它們在閃耀。溫以安很少自拍,也很少出去玩兒,所以當初選照片的時候餘地有限,這是她高三那年的證件照,原片是紅底白衣,撲面的青春氣,當時江連雪不同意,說人都死了,選個深沉點的。
但溫以寧還是替妹妹選了這一張。
十八歲很好,美好的一面就以另一種方式長存吧。她想。
出門前,江連雪以最快的速度化了個妝。她到年底才滿四十五歲,又屬於老天爺賞飯吃的那類不老面相,稍作裝扮就很惹眼。她要吃湘菜,風風火火地點了四五個,合上菜單說:「你團個券,美團上有,100-30.新用戶還有折上折,上回跟你秦姨來吃過,划算。」
溫以寧倒著水,手機就擱一旁。
江連雪端起熱茶,吹了吹氣兒,眼皮也沒抬,「今天周三,你不上班有空回來?」
溫以寧嗯了聲。
江連雪也嗯了聲,帶刺兒地說:「那種死貴的城市有什麼好待的,你掙兩萬一個月又怎樣,一年也付不起一個廁所的首付,壓力大內分泌失調,不到四十就不來月經也是很有可能的----辭了拉倒。」
溫以寧聽到後面四個字,挺無語。
「呵,」江連雪不解釋是如何看出來的,越發不屑:「我覺得你腦子是抽了,放著好好的翻譯工作不要,跑去上海瞎折騰。累不死你。」
又來又來。溫以寧最煩這事,「你能不提了嗎?」
「我不提誰提?錯了還不准說?」江連雪上周做的指甲已磨損了顏色,艷紅艷紅的,跟她此刻的情緒似的,「你那復旦白讀了,過兩年奔三十,要什麼沒什麼,可把你給能耐的。」
溫以寧低著頭,不說話,手指戳著美團一下一下使暗勁。大概安靜了五六秒,手機突然被抽走。江連雪起了身,把她屏幕按熄,窩火道:「算了算了,我付錢。下個月不要給我打錢了,等你找著工作再說。」
總之,一頓飯吃得不太痛快。
溫以寧第二天就得走,大清早的天都沒亮,江連雪這種牌桌賭后基本就是日夜顛倒型,不可能早起。六點四十回上海的高鐵,差點沒趕上,溫以寧找到座位坐下後還在喘氣,她從包里拿紙巾,一打開,愣了下。包里一沓紅鈔票,不遮不掩地丟在裡面,倒挺符合江連雪隨心所欲的性子。
少說也有兩千塊,下個月的賭資估計全貢獻出來了。
到站的時候,溫以寧收到簡訊,江連雪:「育人小學招英語老師,找不著工作回來算了,來回折騰車費不嫌貴啊,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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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多到公司,繁忙景象一如往常。不過每走幾步落下背影,後邊總會有幾雙眼睛瞟過來。
溫以寧是來辭職的。
滿打滿算在這公司待了兩年,但自己的東西不多,水杯紙巾幾瓶維生素,一個袋子就能擱滿。她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幾個跟過她的小員工要進來送別,溫以寧沖他們擺擺手,便都止了步。收拾到一半,門口腳步聲齊整,三個保安走了進來,後頭是高明朗。
高明朗右臉還能看出紅腫,溫以寧那天下手不輕。他心裡記恨,指著說:「重要崗位的離職牽扯太多保密信息,按規章制度辦事,給我看好了。」
這事兒做得挺噁心,溫以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是為公司拿下過幾個口碑案子的人。高明朗瑕疵必報,也就不顧忌什麼人情臉面了。
保安翻她的東西,一件一件地看,連保溫杯都擰開蓋檢查裡頭裝東西了沒。同事們先是竊竊私語,然後皺眉搖頭,個個義憤填膺卻誰也不敢吭聲。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高明朗也不攔著,故意的。幾個保安搜刮一頓無果,不過不重要,羞辱到了就成。高明朗語氣還挺和善,「我一直就很看好你,可惜了,咱倆沒有師徒緣。」
溫以寧沒他那麼假,逮住機會不想讓他痛快,點頭說:「孽緣要了也鬧心,好事,沒什麼好可惜的。」
她邊說邊打開左邊的柜子,把裡面十幾本榮譽證書搬了出來,這是這兩年的功勳章。溫以寧把它們塞到高明朗手裡,「我認認真真地來,清清白白地走,問心無愧。----麻煩丟一下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