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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57:36 作者: 咬春餅
    時節已至霜降,意味著進入深秋。外面冷,薄呢衣也抵擋不住低溫。安藍的鴨舌帽壓得很低,又捂著大絲巾遮臉,很難辨出相貌。他們的車有專屬車位,相對私密還算安全。

    「剛才那女孩兒還挺敢啊,我一經過就看見她往人臉上潑酒,嚇我一跳。」等挪車,安藍有搭沒搭地閒聊。

    傅西平耳朵立起來:「什麼敢不敢的,女的啊,美麼,潑什麼酒啊,我去放個水錯過什麼了?」

    安藍揚下巴:「就不告訴你。」

    唐其琛站得稍後,深色西裝沒扣,露出裡面的同色襯衫,他也不嫌冷。一手輕環胸口,另一隻手掐了掐眉心。這個動作,手腕擋住半邊臉,誰也沒窺見他臉上的那點情緒。

    敢?

    呵,她怎麼不敢。

    她還有什麼不敢的。

    柯禮在他身後,思索半刻,還是向前一步,問:「老高那人是個計較的,我下來的時候,已經看見他站在外邊打電話叫人了。」

    唐其琛仍在揉眉心,似乎什麼也沒聽見。

    柯禮遲疑半秒,繼續開口:「需不需要我去處理一下?」

    安藍不知道這都是誰跟誰,隨口:「處理什麼啊?」

    唐其琛的手從眉心放下,對著安藍笑得淡:「車來了,回去早點休息。」

    安藍被他這個注視安撫得心曠神怡,又驚又喜又怔然地上了車。唐其琛吩咐司機開車,直到奔馳燈影消失,他立在原地,才收斂淡笑,側頭對柯禮說:「去處理。」

    柯禮如釋重負,剛要打電話,唐其琛按住他的手機。

    「你親自去。」

    第7章 花有重開日(7)

    柯禮找了老關,老關四十有五,年輕時太叛逆被家裡送去了部隊,退伍後繼續不務正業。他和唐其琛淵源頗深,接到柯禮電話後,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這個圈子也是關係網密集,一問就清楚高明朗找的是哪撥人。

    高明朗要求得挺歹毒,多少錢都樂意出,只要把這女人往死里弄。老關隨後放話,今晚的上海城天氣不好,不生是非,只想和氣生財。

    那些人掂清輕重,自然是給老關面子----高先生今晚這筆生意,多少錢都不接。

    源頭悄無聲息地遏制,柯禮這事兒辦得雲淡風輕。十五分鐘後返回停車場,黑色奧迪Q7停角落,他彎腰對駕駛座說:「妥了。」

    唐其琛點點頭,示意他上車。

    柯禮說:「您今天累了,我來開吧。」

    唐其琛手一拂,「自個兒來。」

    柯禮坐副駕,邊系安全帶邊說:「老關打的招呼,以寧應該沒事了。」

    唐其琛嘴角扯起一個微小的弧,柯禮分辨一會,覺得是諷刺比較多。拿捏一番,說:「我打聽過了,她是兩年前從H省的外譯機構辭職來上海,跨行轉業做了廣告媒體。高明朗好色出了名,他們那公司也是局勢複雜。」

    頓了一下,柯禮繼續道:「能立足,已是很不容易了。」

    唐其琛單手控方向盤,語氣平平:「知道不容易還衝動。你說,這幾年她是有長進,還是沒長進?」

    柯禮啞口無言。

    駛出停車場,併入主幹道,唐其琛才說:「你為她說的話,多了。」

    柯禮抬手抵了抵鼻尖,點頭,「抱歉。」

    這聲抱歉,唐其琛心裡明白是情有可原的。柯禮跟在他身邊十多年,為他處理過太多人和事,舉止有禮,很能領會要意,正因公事公辦,才難免顯出寡情。別人很難從柯禮口中撬出唐其琛的行蹤,但溫以寧一問,他都樂意告知。

    二十出頭的姑娘一合眼緣,柯助理身上便多了幾分難得的和氣。現在回頭一看,那時候的兩人,關係倒是非常友善的。

    短暫安靜,唐其琛頭往後枕,「安藍在爭取的那部電影叫什麼?」

    「《建國大業》。」柯禮說:「中宣部和總局的推薦影片,是明年五個一工程獎里樹立行業典範的標杆作品。」

    唐其琛閉眼休憩,說:「她需要一部這樣的作品。」

    需要根正苗紅地鍍鍍金,需要做上行下效中的那個上。

    柯禮心領神會,點頭道:「好,我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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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降節氣一過,南方步入深秋,桃江邊小鎮的冬天冷意更為提早。溫以寧坐在晃晃蕩盪的中巴車上,看著白氣覆在車窗,前邊的小孩兒正有滋有味的拿手指在上邊畫圓圈。

    到家的時候,江連雪正在牌桌上大殺四方,麻將聲噼里啪啦,邊上擱著一張塑料凳,上面是菸灰缸和抽了一半的煙盒。她很驚訝:「喲,回來了?」

    幾個牌友都是熟人,紛紛回頭:「寧寧啊,多久沒見著啦,越來越好看了嘞----誒,錢錯了錯了,我開了個槓,找十塊。」

    溫以寧笑笑,叫了人就去臥室放行李。門是半掩的,外頭動靜漸小,牌友走後,江連雪數著一把零錢:「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家裡米都沒了,我還沒去買的。」

    溫以寧從臥室出來,抬手扎著頭髮,「隨便吃點,下麵條吧。」

    她走到門右邊的桌子邊,手指一捻全是灰,於是抽了兩張紙把上面擦乾淨,江連雪說:「麵條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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