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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47:56 作者: 蔣牧童
言喻一向安靜,平時在宿舍連大聲說話都很少,可這一瞬,爆發了一聲激動地尖叫,「我現在就來找你,等我,等我。」
等她換了衣服,拿了包和手機準備出門的時候,才發現蔣靜成居然沒掛斷。
「成實哥哥來北京了,我要去找他了。」
連蔣靜成見她難得這麼興奮,也是強忍著笑,叮囑道;「好好帶大舅哥逛逛北京,錢不夠的話,就用我那張卡。」
言喻身上有一張蔣靜成給她的卡,密碼是她生日。
從她上大學那天開始,他就給她了。不過她從來沒用過。
「我知道了,」她語氣輕快,已經迫不及待地說:「那我掛了啊。」
那天,言喻在馬路邊上找到成實的時候,兩人站在路邊,成實盯著她看了半晌,才感慨地摸摸她的腦袋:「這要走到路上撞見,我怕是真的不認識了。」
言喻看著帶著眼鏡的成實哥哥,比以前更高了,而且長得更好看了。
他們才站在這兒一會兒,就那麼多女生朝這邊看。
因為就在她學校的附近,所以言喻帶著他沿著周圍開始逛,去平常她們宿舍最喜歡的小餐館吃飯。雖然地方小,可味道卻極好,廣受學生歡迎。
「如果哥哥你早點兒過來,還能趕上我們學校的畢業晚會,辦地特別隆重,」吃過晚飯之後,兩人沿著馬路往回走,言喻手裡拿著一個甜筒,一邊吃一邊走。
成實想了想,還是說:「果果,我再過一個月,就要出國了。」
言喻拿著甜筒愣在原地,就聽他繼續說:「是學校的一個交流,我申請去德國。」
「所以你是來和我告別的,」言喻眼巴巴地看著他,原本還開心地神色有些垮了下來,一雙水潤的眸子,一下蓄滿了眼淚。
成實見她要哭了,趕緊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就是個交流而已,頂多一年就回來了。」
言喻還是難過,可是卻拼命忍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好久,才說:「你不在國內的時候,我會經常給媽媽打電話的,有空我還一定去看她。」
成實看著面前的小姑娘,是真笑了。他們的果果啊,即便成了大城市的姑娘,也從來沒有忘記他們。
言喻也覺得自己丟臉,不就是出國交流一年,很快就回來啦。
她哭什麼哦,丟人。
所以她轉身低頭往回走,可她沒看到的是,此刻就在離她不到十米處,一輛黑色的豐田車,突然失控一樣地沖向路邊。
「果果,」身後的成實喊了她一聲。
她抬頭時,那輛車已經近在咫尺。
緊接著,她就被人從身後猛地推開,力氣大到,她整個人像是飛出去一樣,摔在地方。可她此時再也顧不得疼,回頭看過去。
此時路邊行人的尖叫聲,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一樣。
可她的眼睛,只看得見,那個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的人。
成實被送到醫院的時候,言喻滿身血地坐在手術室的門口,拼命地給孟仲欽打電話,那邊電話接通的時候,她一下就哭出來:「爸爸,你救救成實哥哥,你救救他吧。」
那天很多專家趕到,孟仲欽抱著她坐在手術室門口。
直到一個醫生出來,充滿遺憾又歉意地聲音對他們說:「病人傷勢太嚴重,只怕左小腿要保不住了,需要截肢。」
這句話,擊碎了言喻。
「發什麼呆,」成實把面前的東西推到她面前,指著說:「這是他家的特色菜,試試看。」
言喻低頭,慢慢地吃飯。
其實她不餓,她只是怕在雨里走,成實會一直給她打傘,而忽略自己。
當他們再次離開餐廳的時候,外面的雨已經小了很多。言喻指著前面說:「我的車就停在那邊,哥哥,我送你回家吧。」
「好啊,估計媽這會兒也沒睡呢,」成實點頭。
言喻身體一僵,木訥地站在原地。
成實轉頭,注意到她的神色,微嘆了一口氣。
「果果,抬頭看看我,」他聲音一直都不強勢,是那種能撫平內心的溫和,帶著乾燥的暖度。
「哥哥只有一句話對你說。」
言喻一動不動地安靜站著。
直到他緩緩說:「我從沒後悔過。」
從沒後悔,用一條腿換你一條命。
第四十七章
即便此刻烏雲蔽月,只有不遠處的燈光還散發著柔和的光亮, 可言喻卻覺得她的心情, 就像那天在車裡沐浴著陽光醒來。
成實哥哥的話, 就像是暖陽, 在她心頭照耀著。
他在告訴她,他不怪自己。
可是言喻卻有一句話, 一直想要和他說, 她終於上前, 抱住她的哥哥。那年背著她走在山間的路上,那年帶著她飛奔著採摘山里野果,那年牽著她的手送她上學的哥哥。
「哥哥, 對不起。」
即便你不怪我,可我還是想要和你說,對不起。
成實伸手抱著懷中的姑娘, 他們分別了這麼多年, 終於可以這麼無所顧忌地擁抱著彼此。
然後說一聲,真想你啊。
「別哭了, 都成花臉貓了, 」成實低頭看了她一眼, 笑道。
言喻被他說地, 憋住眼淚。
成實從口袋裡掏出帕子, 這是他多年的習慣了,他給言喻擦了擦眼淚,溫和說:「回家吧。」
言喻的車子就停在前面, 兩人上車之後,言喻聽著他的指揮,順著路往前,大概開了有十來分鐘吧,就在一個小區停下。
小區門口挺簡陋的,大門很窄,也有橫杆。
此刻門衛處倒是亮著燈,見有車子過來,門衛走了出來。
「柳叔,麻煩您打開一下 ,」成實把副駕駛的車窗按了下來,客氣地對門衛大爺說道。
柳大爺一見是成實,特別開心地說:「是成醫生回來了啊。」
他彎腰看了一眼開車的言喻,像是看見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不過成實倒是先笑道:「柳叔,這是我妹妹,剛從國外回來。」
「妹妹呀,」柳大爺沒想到他還有個妹妹,這就更開心了:「難怪跟你長得這麼像,可真漂亮啊。」
言喻微挑眉,要知道她沒車燈,所以車裡漆黑一片。
大爺眼力可真好,還能看出她長得好看。
等柳大爺進去開了橫杆,言喻開車進了小區。這個小區一看就是拆遷安置房,環境不算好,小區的主幹道上都停著車,好在言喻車技還算不錯,要不然真要蹭著。
一直往裡開了兩三分鐘,成實指著旁邊的樓說,「就是這裡了。」
言喻停下車,成實推門就準備下車,言喻突然開口:「哥哥,今天我就送你到這裡吧,我改天再來看你和媽媽。」
她說地有點著急,還有點兒害怕。
那種害怕又和面對成實不一樣,她連握著方向盤的手掌都泛著白。
「你,」成實想了想,聲音放緩地問:「不想見媽?」
「不是,」言喻立即否認。
不是不想,是不敢。
當言喻聽到成實需要截肢的時候,是真的要瘋了,她抱著孟仲欽就拼命地喊:「爸爸,你救救成實哥哥,你救救他,別讓他們給他截肢。爸爸,爸爸……」
孟仲欽抱著她,一個勁地安慰:「好好好,爸爸救他,爸爸一定會救他的。」
當晚,北京最好的骨科專家被請了過來。
他們坐在手術室里,連宋婉都趕了過來。她剛表演結束,就接到了孟仲欽秘書的電話,等到了醫院時,她看著孟仲欽懷裡一身血的言喻,嚇得險些魂飛魄散。
在手術室門外,他們足足坐了一整夜。
言喻連眼睛都不敢眨,就那麼看著手術室的燈,仿佛在期待著下一秒它就能熄滅,可又真的害怕下一秒它真的熄滅。
那盞燈就像是一把懸在她頭頂的刀。
刀光逼人,劍鋒凌厲。
隨時都會落下來,扎在她心頭。
就連孟仲欽和宋婉都不敢叫她去休息,他們都陪著言喻默默地守在門口。手術足足進行了三十五個小時,中途甚至換了好幾撥醫生。
就連孟仲欽都沒想到,這麼柔弱的言喻,能這麼倔。
他們甚至沒敢讓她離開,只是想讓她去病房休息躺一下,她都堅決不同意。憋著氣,一句話不說,可誰敢碰她一下,她的眼神紅地能吃人。
因為成實的腿隨時都需要截肢,這個手術必須要由他的親人簽字。
在這個世上,真正能為成實簽字的,只有一個人。
成母是第二天趕到的,是孟仲欽的秘書親自去機場把人接來的。
這是孟仲欽和宋婉第二次見到這個女人,一個叫他們內疚的女人。當年他們得知抱錯孩子之後,便前往成家去找言喻。他們把這件事告訴她,這個大字不識的山裡女人,緊緊地攥著手裡的紙張,半晌才問:「那我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