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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44:57 作者: 素光同
    他罕見地透露自己的計劃:「那裡沒有WIFI網絡,山清水秀,民風淳樸。你可以把陸其琛和陸洵美帶過來,等他們出生,我就是爺爺了。」

    比起前一個設想,後一種血脈傳承的微妙感,更令他心頭動容----陸沉往常絕不會這樣,他早已將家庭看得很淡,而最近的不同尋常,和他的身體狀況密切相關。

    陸明遠卻道:「周揚去世了?」

    陸沉合上雙眼,神色微倦:「嗯,周茜萍是他的女兒,你們在威尼斯見過。」

    陸明遠知道不該問,但他還是問了一句:「他為什麼會死?」

    陸沉閉目養神,悠然道:「我讓人開槍,打斷了周揚的一條腿。他經常自作主張,他追查到蘇喬的行蹤,買兇殺她,你們在羅馬旅館遭遇了一場槍擊案。那件事的幕後黑手,就是周揚本人,你說我該不該管教他?」

    陸明遠瞭然,卻沒做評判。

    陸沉彈掉菸灰,熄滅了雪茄:「他斷腿後,人跑了。為了換錢,扣押客人的東西,那幫中東客不好惹,他死在了伊朗。周茜萍和她母親都去了伊朗收屍,先開始她倆總鬧,自從那一次收屍回來,她倆再也不敢鬧了。」

    雪茄被裝進垃圾簍,陸明遠將簍子挪到另一邊,又說:「我數過了,你一天抽十五根煙。」

    陸沉笑笑,沒再開口。

    次日下午,陸明遠向他辭行,送了他一件新禮物----那好像是一根電子菸,或者類似的東西,可以抽,但是沒有菸捲,純粹解饞的玩意兒。

    陸沉將它收好,反贈了陸明遠一張紙條。陸明遠將紙條打開,見到了幾個人的名字、聯繫電話、家庭住址,他立刻拍了照片,當場傳給了蘇喬。

    呦,都用上智慧型手機了?

    陸沉暗忖:陸明遠的改變挺多。

    當日傍晚,他派袁騰去機場送兒子,自己卻沒有露面,他有充足的時間,只是不願意去。醫院的檢查報告被送到了他的手上,他瞧了一眼,隨手扔掉了,接著查問助理:「材料準備的如何?」

    助理謹慎地答道:「和咱們預想的一樣。」

    夜裡八點鐘,袁騰也回來了。他一路步履輕快,並不知道組織即將瓦解,他輕輕地敲了一下房門,從門縫中看見,陸沉正在垂首讀書,他戴著一副老花鏡,似一位溫善博學的長者。

    袁騰打擾道:「老闆,我把陸明遠送上了飛機。他在機場遇到了一個抱嬰兒的父親,他跟人家搭訕來著。哎,您甭說,他要是當了爹,那孩子肯定好看。」

    陸沉卻笑說:「他太年輕,缺一道坎。」

    這句話,似曾相識。

    袁騰道:「上次在威尼斯,您也這麼說。」

    他沒有踏入書房,但是剛一垂首,就見到了地毯上的一團廢紙。

    袁騰心裡頭稍一尋思,就咯噔一下,他忍不住問道:「那醫院的檢查結果……」

    「沒事,」陸沉摘下老花鏡,沖他一笑道,「我安然無恙。」

    袁騰忙說:「您吉人自有天相。」

    陸沉合上手中書冊,擋住封面的《Lung Cancer》兩個單詞,倘若翻譯過來,那便是肺癌的意思。想他年輕時,壓力重如泰山,始終不願意結婚,直到認識了戚倩----如果他真的毫不在意感情,他又怎麼會結婚呢?還是瞞著同事們的隱婚。但他一天抽一包煙的習慣,總也戒不掉。戚倩煩得很,幾乎天天罵他。

    一晃神,二十年了。

    他和袁騰說:「陸明遠的那道坎,我幫他邁了。」

    陸沉交給陸明遠的紙條上,寫了一整列的人名。蘇喬起初不解其意,後來,隨著她的調查深入,她發現這些人都曾經在蘇展家工作過。

    當年在蘇家,他們任職為保姆、司機、或者家庭教師,隨後又被陸續解僱。

    串聯起前因後果,蘇喬有了大膽猜想,她一面在蘇展面前拖延時間,一面又投入更多精力翻查一件陳年瑣事。在此期間,蘇澈也沒有卸任,他依然做著財務總監,並不打算退位讓賢。

    蘇喬想為他的勇氣鼓掌。

    一年前,他還和蘇展情比金堅。轉變的原因只有一個,他或許更信賴自己的父親----這不難理解,他一定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卻不一定能保住蘇展親弟弟的位置。

    蘇展成了局外人,他忍不了多久。蘇喬就在蘇展動手之前,整理證據,飛快地報案了。

    她舉報一起殺人案。死者並非蘇景山,而是蘇澈的親生母親,屍體骸骨被當年的司機偷出來,悄悄埋在了不為人知的地方,消息一出,舉座皆驚。

    尤其是蘇澈。

    他如同五雷轟頂。

    蘇喬站在他面前,惋惜不已:「好可憐啊,她真是一個美人,還出生於書香世家……你的外公外婆,竟然都是大學教授,你要不要先認個親?」

    她俯身,在他耳側說:「等調查結果出來,你可別扛不住了。」

    蘇喬心道:要想扳倒蘇展,就必須一點一點剪掉他的羽翼。蘇澈這一株牆頭草,可能會倒向他的父親,也可能會倒向蘇展,卻不可能投靠到自己這一方。

    她的預料完全正確。

    而另一頭,沈曼在蘇喬的授意下,上報了另一起殺人案。這件案子受到的關注更大,因為被害者變成了蘇景山,沈曼自稱是第一時間的目擊者----她實在是百般不情願作證,但蘇喬一直以沈曼家裡人做籌碼,不停地威脅她……

    沈曼走投無路,只能聽話。多年來,她一直是這麼做的。

    案情一報,蘇家頓時大亂。

    蘇喬明白,問題的關鍵點在於葉姝。當初沈曼深夜逃離停車場,第二天便被葉姝本人纏上----說葉姝聰明,好像無跡可尋,說她單純吧,也真是單純,直接親身上陣,沒有一點隱瞞的意思。

    可她越是這樣,越說明真兇不是她。

    她被警察傳喚審問,但因為有孕在身,受到了一些優待,時至今日,她死活不願意打胎,任憑父母磨破了嘴皮,她堅持要將孩子生下來。

    她和顧寧誠的孩子。

    ----冥頑不化,她的父母這般評判道。

    蘇喬有感而發:「葉姝要是喜歡孩子,那還好,生就生了吧。不過呢,她要是為了挽回顧寧誠,那就有點不明智了,顧寧誠根本不在乎這個孩子。我聽葉紹華說,葉姝懷孕這麼久,顧寧誠就去過他們家一次。」

    她嘆了一口氣:「嘖,好狠心啊。」

    蘇喬像往常一樣,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牽起了陸明遠的一隻手,撫摸他勻稱修長的手指。她還摩挲他的掌心,讓陸明遠有些癢,他不由得趴進被子裡,猛地一拽,將蘇喬抱了個滿懷。

    他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蘇喬「嗯」了一聲,心不在焉地問:「你說,什麼事?」

    「陸沉和江修齊都以為,你有了一對龍鳳胎。」陸明遠將手搭在她的腰間,那把細腰還是不盈一握,他輕輕一掐,蘇喬便恍然道:「難怪,我說陸沉為什麼大發慈悲,原來是信了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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