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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44:57 作者: 素光同
    她失笑:「我泄露方案,造成公司虧損,你要怎麼處罰我?」

    她其實恨不得蘇喬一鍋端了自己。

    像蘇喬現在這樣,若即若離,獎懲全憑心情的作態,更讓沈曼無所適從。她還對蘇喬抱有一絲遐想和期待,然而憑她對蘇喬的了解,蘇喬不可能善罷甘休。

    果不其然,蘇喬說:「你在我背後捅刀子,還想讓我表揚你不成?」

    她停頓片刻,意有所指:「蘇展的前任司機,也曾經泄露過機密,所以呢,司機的妻子沒了工作,兒子沒辦法上學,我挺能理解蘇展。沈曼,你家在山西寧化吧,家裡有一雙父母,還有爺爺奶奶,老人家年紀大了……」

    此話一出,不止沈曼,連陸明遠也看向了蘇喬。

    陸明遠的凝視持續了兩秒。他將糖果撇開,狀若無事地走向樓梯,蘇喬卻明白,他不想聽她之後的話,他反感蘇喬威脅家人的做法。

    蘇喬沒來由地心頭一顫。

    繼而煩躁起來。

    她不做鋪墊,直截了當道:「沈助理,我帶著你談單子的時候,教過你,隱瞞部分事實,並不等於撒謊,說好聽些,甲方也喜歡。但是呢,你不能把這一招,用在我的身上。」

    沈曼避開她的目光。

    蘇喬又道:「剛才我提到蘇展,你臉色不對,怎麼,蘇景山的死,和蘇展有關嗎?」

    她垂頭,端起茶杯:「蘇展還真是活該呢,他殺了別人的兒子,又殺了自己的爺爺,他不進醫院,誰進醫院?」

    沈曼連忙解釋:「不是的,蘇展沒做,是葉姝和顧寧誠……」

    「顧寧誠?」蘇喬審視她,「你剛剛怎麼沒提到顧寧誠?」

    沈曼往沙發的角落退了一寸,蘇喬反倒是更加強硬地靠近。她絲毫不懂得張弛有度,從沈曼進門開始,她就強迫沈曼保持著高度警戒狀態。

    沈曼見她眼神嘲弄,不得已之下,啞著嗓子說:「顧寧誠也來找過我。顧寧誠給了我一筆錢,他和我簽了合同,將來要是出了事,他會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蘇喬尚未回復,沈曼伸直了脖子:「蘇喬,我不是你,我壓力非常大,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夢裡都是鬼,晚上把腳伸出被子,黑暗中,像是有人在摸我……我害怕。」

    她眸色空茫,不似作假。

    蘇喬卻說:「也許真有人在摸你呢。」

    她望向樓梯邊的水箱,陸明遠正站在那裡,觀望箱子裡的小金魚。蘇喬叫了他一聲,他一定聽到了,因為他微微側過了臉,可是他並沒有走回來。

    蘇喬拉開茶几下面的小格子,從中拿出一包,已經一年沒抽過的香菸。

    她點燃菸捲,淺淺含了一口。

    煙霧彌散,她好像雲端的美人。

    沈曼深知蘇喬早已戒菸。蘇喬這般反常舉動,讓沈曼也感到離奇,沈曼禁不住開口:「能說的我都說了,葉姝找了我,顧寧誠也找了我……顧寧誠是顧氏集團的掌權人,他什麼都管,什麼都懂,他是宏升的勁敵。」

    蘇喬道:「哦,原來你知道。」

    她側目看沈曼,吹了她一臉煙:「那你還幫他,要不是你保存著蘇展的郵件,我還以為你移情別戀了呢。」

    第78章 往事

    像蘇展那樣的人,註定會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

    他與沈曼毫無可能----連一段風流韻事都不會有。

    沈曼無法訴說心事,只好創建了一個文件夾,取名為「secret」,專門用來保存蘇展的郵件。可惜在蘇展眼裡,沈曼無足輕重,他只聯繫過沈曼幾次,每一次都是為了詢問蘇喬的現狀。

    他的措辭不帶感情,偏偏能撩動沈曼。他打聽蘇喬的境況,無非是利益相關,因他善於平衡權術,聰明人都願意追隨他----這其中,也包括沈曼。

    沈曼雖然仰慕蘇展,卻也畏懼蘇喬。即便她的內心偏向於蘇展那一方,她從來不曾泄密給他,更不敢流露一絲異樣,她猜不出蘇喬是怎麼發現的……隱蔽的秘密竟然被人知曉了。

    而且無所遁形。

    她宛如一個赤裸的女人,在光天化日下遊街公示,接受蘇喬的嘲諷與拷問。她幾乎能猜到,蘇喬會毫不客氣地戲弄她。

    「蘇展給我發過郵件,」沈曼倚著沙發扶手,急急辯解道,「但是我在蘇展面前,閉緊了自己的嘴巴,不能講的事,我沒有透露一個字。你出國找陸明遠的那幾個月,我告訴蘇展,你積勞成疾,在醫院裡養傷。」

    蘇喬不再抽菸,只用手指夾著菸捲,眉梢眼角微微上挑,以探究的目光打量她。

    半晌後,蘇喬坦白道:「我這麼說吧,你要是投靠了蘇展,你的家人也不能安生。你做我助理的第一年,我出錢,給你報了國外旅遊團,是為了拿到你的護照、身份證、街道證明、戶口本複印件,有了那些東西,你辦完了簽證,我也查到了你的老家。」

    沈曼哽住呼吸,驚疑不定。

    蘇喬失去耐心:「從去年七月開始,我給了你無數次機會,你不珍惜。葉姝和顧寧誠一次恐嚇,一張合同,就能讓你完全倒戈----這是我的失敗,更是你的失敗。」

    最後一句話,她咬字很重,顯然怒意滔天。

    沈曼抿唇,猶自掙扎道:「我實在沒辦法……」

    她不能弄髒別人的沙發,但是眼淚依然滾下來,滴在腿上,滑進了沙發墊子。她忍不住哽咽道:「算我求你,我對不起你,我家裡人是無辜的。」

    「你家裡人是無辜的,別人就活該墊背嗎?」蘇喬附在她耳邊,輕聲慢語道,「你說得對,做人要自私些。我跟你學自私,跟蘇展學手段,你一定會非常贊同我吧。」

    她語氣溫和,措辭刻薄,落在沈曼的耳朵里,如同一條柔軟的蛇信子。

    沈曼輕微顫抖。

    蘇喬抬起一隻手,為她整理了一下衣領:「原本呢,我還打算,等到今年六月份,你爺爺祝壽的時候,給你們家送點禮物。他老人家,剛做完心臟搭橋手術,經得住刺激嗎?你爸媽工作這麼些年,也該退休了,享享清福。」

    她拍了拍沈曼的臉頰:「而你自己,早就長大了,不需要親人,能適應獨立生活……」

    沈曼已然聽不下去,打斷道:「你要我做什麼?」

    「要你,糾正自己犯下的錯,」蘇喬漫不經心,模稜兩可道,「你跟顧寧誠簽了合同,對吧?今天晚上,你把合同內容發給我。」

    蘇喬頭也不抬,睫毛濃密而卷翹,遮蓋了她的眼神:「當然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你享有充分的個人自由。」

    言罷,她盯住了沈曼的瞳仁。

    她在威脅自己。

    沈曼稍有恍惚,又說了一兩句話,終於起身告辭。踏出蘇家大門時,她只覺得鞋底發硬,原是因為手腳麻木了。

    客廳的煙味仍在。

    半空中飄浮著透明的霧氣,蘇喬還沒有熄滅菸頭。她看著陸明遠越走越近,調侃道:「沈曼走了,你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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