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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44:57 作者: 素光同
    「小心出人命!」

    蘇喬朝著游泳池一望,瞧見正中央浮著一個黑影,撲騰出一些迸濺的水花----為什麼沒人幫陸明遠,只有顧寧誠上岸了?蘇喬來不及思索,來不及叫保鏢,她脫下高跟鞋和外套,僅僅穿著一條薄裙,一頭扎進了游泳池。

    嘶,冰水透涼入骨。

    岸上認識蘇喬的人,一下子慌了神:「臥槽,蘇總跳水了!救命啊!!!」

    數不清的男男女女在泳池邊上跑來跑去,賀安柏緊緊拉著保鏢,混跡其中,只見自己的老闆英雄救美……啊呸,這是什麼比喻!總之他看到蘇喬拽住了陸明遠。

    哎,其心可嘉。

    賀安柏來不及多想,火速脫掉了衣服,跟著跳進了游泳池。他和蘇喬一起,把陸明遠帶上了岸。

    近旁的路燈被打開,燈光幾近暖橙色,卻照不亮冬天的嚴寒。燈下的雨水連絲成絨,閃閃發亮,落在冒著水汽的游泳池上,全是一片又一片隨波蕩漾的冰棱。

    蘇喬凍得說不清一句話。

    賀安柏大聲道:「毛毯呢?薑湯呢?熱水池呢?蘇家的私人醫生在哪兒?」他飛快地找到保鏢,又用兩件厚實的羽絨服裹住蘇喬和陸明遠。

    他聽見蘇喬抖著聲音,喃喃自語道:「這仇不報,我不姓蘇……」

    打從上岸開始,陸明遠咳嗽了好幾次。

    蘇喬借用了伯父家的休息室,親手扒掉了陸明遠的衣服,給他重新換了一套。從頭到尾,蘇喬一言不發,注意到陸明遠的臉上青了一塊,蘇喬竟然什麼都沒問。

    陸明遠還是第一次瞧見她這樣。

    他竟然有些忐忑。

    「我……」他斷斷續續地說,「我和顧寧誠打架了。」

    蘇喬終於開口:「誰先動的手?」

    他們一幫人都被私人醫生檢查過。醫生說他們沒有大礙,囑咐他們防寒保暖,今晚早點睡。蘇喬聽了這般回答,用質疑的目光看向了醫生,然而醫生問心無愧,振振有詞地說,如果他們有任何問題,可以明天去醫院體檢。

    歸功於常年鍛鍊,陸明遠的身體素質很好。他其實已經不難受了,可他回想起打架鬥毆的全過程,他慚愧地低下了頭,誠實地說:「我先動的手。」

    蘇喬深吸一口氣:「顧寧誠用噁心的話刺激你了?」

    陸明遠只好從頭開始講:「顧寧誠的前女友在微博上發床照……」

    蘇喬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認識他前女友?」

    陸明遠恍然覺得自己在被上司盤問。

    他使勁搖頭:「你聽我說完。照片被葉姝發現,他們在泳池邊吵架,顧寧誠告訴我,不能把他們的話轉述給你,他摸我的肩膀,我擰他的手腕,就打起來了。」

    蘇喬扶住自己的額角:「因為這點小事,你們打出血了。」

    陸明遠沉默不語。

    因為那是顧寧誠的血。

    他的鼻子被陸明遠捶了一拳,鼻血一霎流出了好幾滴----這並非陸明遠的本意,在當時的環境下,倘若他停手,只會被顧寧誠揍扁。雖然人們喜歡用善良和溫柔來感化另一方,但是當憤怒與衝動交加,紳士般的忍耐,會讓後果持續惡劣化。

    顧寧誠力氣大,下手狠,只是不擅長格鬥技巧。他被陸明遠踹了幾腳後,抱著玉石俱焚的心理,將他拽下了游泳池。

    蘇喬能猜出大概。

    可她依然嚴肅道:「我讓你待在室內,乖乖等我打完牌,你呢?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跑出門?你在這兒認識幾個人?顧寧誠早就被人撈了上來,而你,出了事,都沒人跳下去幫你。這裡是伯父家,養了一幫狼心狗肺的窩囊廢,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

    她一定會發瘋。

    蘇喬咬唇,越想越氣,氣得發抖。

    陸明遠摸了摸她的頭:「我現在依然健康。醫生也說,我沒事。隨便出門,是我不對,你別發火。」

    他盤腿而坐,說話的聲音低沉,飄到了蘇喬耳邊:「氣壞了你,我又要心疼。」頓了一下,他自我反省道:「讓你跳下水池,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錯。」

    蘇喬卻道:「不,不關你的事。」

    她垂首罵了幾句髒話。

    陸明遠規勸道:「你冷靜點,顧寧誠一開始……」

    「我很冷靜,」蘇喬推了他的胸膛,打斷道,「你和顧寧誠兩個人的年齡加在一起,差不多都有五十多歲了,你們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不想知道顧寧誠有什麼動機,錯了就是錯了,殺人犯有一個悲慘身世,殺人就不犯法了嗎?」

    陸明遠斟酌片刻,從容地回答:「你的臉紅了,語速很快,一句話很長,你冷靜時不是這樣。」

    而後他又問:「你知道顧寧誠把我拉下了水?」

    蘇喬長舒一口氣,卻不做聲。

    陸明遠繼續凝視她。

    他想起蘇喬第一個跳進水池,與賀安柏一起救他上岸,凍得僵硬,還拼命找醫生。她今晚設計了一場牌局,目的在於嫁禍郭董,而陸明遠這麼一攪和,能不能繼續下去,還是一個問題。

    蘇喬被焦慮纏身,手腳更冷,陸明遠捂了一會兒,還沒捂熱。

    他敞開自己的衣領,將蘇喬扣進懷裡,用身體溫暖她,隔了好一會兒,他說:「我以後會去學游泳。我並不是完全不會游泳……」

    「學了也沒用,」蘇喬打斷道,「你今天穿了毛衣和毛褲,衣服吸水,總往下墜……顧寧誠真不一般,他也不怕凍壞自己。」

    言罷,她離開了陸明遠的懷抱。

    室內的娛樂區,還有一場牌局在等著她。

    陸明遠坐在原地,反省蘇喬剛才的話。他掏出自己的手機----防水諾基亞,用紙巾擦乾了水珠,晾了一會兒,重新開機,諾基亞沒受絲毫影響,依然保持了正常運轉。

    他編輯簡訊的時候,驀地收到了一條消息。

    江修齊通知陸明遠,因為他的作品在倫敦拍賣行大受追捧,法國巴黎的藝術家沙龍,誠摯邀請他在今年二月份出席。陸明遠的三幅作品,累計拍賣出十七萬英鎊,數額不算大,但也足夠他花。

    陸明遠保存了文本,隨意地回復了江修齊:「我不去沙龍。我法語不好,混不了巴黎的圈子。」

    江修齊並不死心:「你在英國長大,還沒上過幾堂法語課?」

    陸明遠假裝沒看見。

    他專心給蘇喬發簡訊。

    另一邊的蘇喬手機振動,但她置若罔聞,重新坐回了牌桌。面對周圍幾位董事,蘇喬道:「久等,我的事情處理完了。」

    郭董聳肩:「蘇總,您這真是……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說好了二十分鐘,我們等了四十分鐘,終於見到你本人。」

    蘇喬笑得輕鬆:「誰還沒個急事呢?你說是吧。」

    郭董搓著撲克牌,樂津津道:「剛打牌的時候,有幾個小姑娘,就站在我們身邊八卦……說什麼,蘇總大冷天的,跳下游泳池,就為了救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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