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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44:57 作者: 素光同
    蘇喬飛快地答應了他。

    相比於蘇喬蜜裡調油的生活,蘇展那邊,無疑艱難了許多。

    他將近三十年的人生歲月里,從沒栽過這麼大的跟頭。

    倘若用兩個字形容----那便是「恥辱」。

    第62章 交託

    將蘇展受傷視作恥辱的人,並不僅僅只有蘇展一個。蘇展的狀況剛一穩定,他的父親就來到了病床前,經歷一番欲言又止,父親終歸開口:「阿展,從你出事那天算起,我和你媽,就沒睡過一天安穩覺。」

    他伸出手,幫兒子掖了一下被子。

    蘇展睜開雙眼,問起了公事:「公司的現狀怎麼樣?蘇澈給我打過電話,他告訴我,他做上了財務總監,做得還不錯。」

    「你弟弟年紀輕輕,見識得少,心腸又不夠硬,」父親當著長子的面,數落自己的小兒子,「比起你吶,他還差遠了。」

    蘇展並未痊癒,無法坐直。他連笑都笑不出來,較之以往,表情更加淡漠:「蘇喬知道了他的出身。如果她拿阿澈做文章,十幾年前的事,就會被人扒出來。他的母親……」

    他闔上眼帘,欲言又止,疲憊地問道:「你怕嗎?」

    父親避而不答。

    蘇展忍痛笑了一聲。

    父親轉移話題:「阿展,我教過你,要對程烈一家手下留情,你不聽我的,非要拿他兒子的命……」

    蘇展卻道:「當年他兒子死了,您高興得很。」

    他微微抬手,搭上雪白的床沿,輕敲一下,說一句話:「程烈自己就不是個好東西。他們家做肉製品,材料是一半鮮肉,一半腐肉,再用甘油和硼砂處理,你忘了?程烈死了兒子,那是天道好輪迴。」

    「阿展,你要明白,程烈最大的缺點,不是黑心,而是自負,」父親糾正道,「手底下的人亂來,他不知道、不理會、不在乎。父輩們交託的公司,就毀在了他的手上。」

    蘇展明白父親話中有話。

    他勾起唇角,做了個口型:「爺爺是誰殺的?」

    雪白的被子蓋住了蘇展的身體。他彎曲一條長腿,膝蓋隆起弧度。

    父親輕拍兒子的腿,波瀾不驚道:「阿展,你爺爺在世的時候,從不需要我費心勞力。我是他的孩子,我希望他長命百歲。」

    蘇展收斂笑容:「我也是。」

    父親溫聲寬慰他:「阿展,你把病養好才是當務之急。」

    蘇展卻道:「蘇喬和顧寧誠都不讓我省心。」

    父親搖一搖頭,和他解釋:「蘇喬手上有遺囑,她爸爸能拿到全額股份。但是他們自己的公司,會被宏升集團合併。你爺爺是向著你的,他在遺囑里,要求蘇喬寫一份股權委託書。」

    他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慈藹道:「阿展,你才是控股方。」

    蘇展答非所問道:「可惜我不得不臥床幾個月。」

    父親頗為愁悶地嘆氣。

    他捏緊眉心,格外溫和道:「阿展,你還有家人。你的爸爸和弟弟,永遠站在你這邊。」

    蘇展沒做回應。

    父親走後,陸續有人看望他。

    然而蘇展的交際圈裡,功利性一向很重,他深知那幫探病的客人沒幾個是真心實意,他只見了兩三個商業夥伴,餘下的時間裡,他都在獨守病房。

    蘇喬和陸明遠前來探望的那一日,護工滿臉歉意道:「兩位,真不好意思,蘇先生今天身體不適……他不能和朋友見面。」

    蘇喬當然不信。

    她萬般真摯地說:「我不是蘇先生的朋友,我是他的妹妹啊。我也姓蘇,我叫蘇喬。」

    護工詫然,又瞥了一眼陸明遠。

    陸明遠穿著休閒裝,背著黑色雙肩包,包里塞滿了補品----據說探望病人,不能空手而去,陸明遠就準備了一點東西。

    蘇喬一把拽過陸明遠,向護工介紹:「這位呢,是蘇先生的妹夫。」

    護工臉頰一紅,答應道:「請兩位稍等。」

    她轉身走進了病房。

    走廊上的藍色窗簾被風吹起,光影晃動之時,蘇喬拉著陸明遠坐下。陸明遠往後一靠,問了一句:「蘇展要是不想見你,你會怎麼辦?」

    蘇喬一派篤定:「他不可能不見我的。」

    陸明遠稍一思索,贊成道:「遺囑在你這裡,他肯定很好奇。」

    蘇喬補充道:「不僅是好奇啊。有句古話叫做,『少年得志,是人生三大悲之首』,蘇展這麼多年順風順水,這下倒了大霉,程烈又死無對證……」

    陸明遠打斷道:「程烈是誰?」

    蘇喬尚未回答,陸明遠想了起來:「哦,你和我說過,程烈家破人亡,腦子出了毛病,他從前有個公司,經常和蘇展對著幹。那天的清潔工,是程烈嗎?」

    他無意識地將手搭上了蘇喬的大腿,挪動一點距離,曖昧又客氣。

    蘇喬心頭微癢,含糊地回答:「對,是他。」

    她接著說:「程烈的死狀被人貼到了網上。一幫水軍的添油加醋,影響了宏升集團的名聲,攪黃了幾個短期合作----你知道的,我們並沒有壟斷市場。客戶給你一大筆錢,並不想承擔風險。」

    蘇喬還沒來得及說完,剛才那位護工小姐便出門了。她給蘇喬比了個手勢,輕聲道:「蘇先生同意和你們見面,請跟我來。」

    陸明遠背起雙肩包,牽著蘇喬往前走。穿過一道迴廊,打開兩扇木門,終於見到了蘇展本人。

    蘇展的保鏢坐在床邊,捧著一個平板電腦,正在給老闆讀新聞。那保鏢塊頭巨大,神情認真,讀得聲情並茂,卻讓蘇展聽得皺眉。

    「你出去吧,」蘇展甩一下手,打掉了平板電腦,「新聞不用念了。」

    那保鏢連連點頭,彎腰撿起電腦,應了一個「好」字。

    陸明遠忍不住開口:「這年頭當保鏢也不容易。」

    他自來熟地坐在了一旁的軟椅上,腰杆挺得筆直----倒不是他故意炫耀自己的腰線,只是那把椅子沒有靠背,他無法散漫地坐著。

    蘇展偏頭,打量陸明遠。

    他直言不諱地問:「陸沉知道你和蘇喬的關係嗎?」

    陸明遠學會了插科打諢:「你知道的,他也知道。你不知道的,他還是知道。」

    蘇展看向蘇喬,意味深長道:「我的這位妹夫,和陸沉從前的作風,有那麼一點像。」

    蘇喬輕笑:「是嗎?你很了解陸沉啊。」

    陸明遠不再參與他們的談話。他從包里掏出補品,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蘇喬曾經和陸明遠說過,幾年前,她爸爸生過一場重病,很多叔叔伯伯前來探望,送的禮物堆成了一座小山。

    陸明遠也就入鄉隨俗了一把。

    蘇展仔細觀察,竟在一堆滋養品中,瞧見了「腎寶」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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