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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44:57 作者: 素光同
    他只當蘇喬的話都是一陣耳旁風。

    蘇喬惋惜不已:「他們都說,大伯父的為人處世最像爺爺。他當年怎麼對你的母親,現在就有可能怎麼對你……」

    其實蘇喬沒有證據,這僅僅是她的推測。

    十幾年了,蘇澈的事從未敗露,他的親生母親如同人間蒸發,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留下,偏偏提到「媽媽」兩個字,蘇澈就臉色一變----如果他的母親真的甩手不管,他哪兒來這麼大的震動呢?

    陸明遠也是個缺乏母愛的孩子。提到母親,陸明遠總是很平靜。

    兩相對比之下,蘇喬滿懷唏噓。

    她主動告辭了。

    門外,陸明遠正在等她。

    自從程烈跳樓自殺,蘇展被人捅了刀子,宏升內部人心惶惶。陸明遠說什麼也要做保安,他這人一旦犟起來,九頭牛也拉不回,蘇喬實在沒辦法。她效仿蘇展對待保鏢的方法,在保衛科給陸明遠掛了個名。

    陸明遠總算滿意。

    有了正經名牌,他常去保衛科報到。

    保衛科有幾個年輕小伙子,歲數和陸明遠差不多。他們教他打牌,和他聊天,陸明遠混跡其中,偷聽了不少公司八卦。

    包括顧寧誠和蘇喬的傳言。

    那是陸明遠第一天上班。他們的領導不在,只有一個隊長,那隊長正當壯年,約莫三十多歲,生得虎背熊腰,身強體健。

    隊長把陸明遠介紹給了眾人:「新來的陸明遠,明天的明,遙遠的遠,好名字。」

    他推了一下陸明遠的後背:「來吧,跟大傢伙兒打個招呼。」

    陸明遠雙手背後,老老實實開口:「大家好,我第一天上班……」

    他還沒說完,另一個保安就問:「你以前不工作的?」

    另一人也開起了玩笑:「小哥,長成你這樣,完全能靠臉吃飯啊。」

    陸明遠把衣領處的工牌扶正,積極向上道:「我這不是來工作了?靠臉吃飯,遲早餓死。」

    隊長抬手,扶住陸明遠的肩膀,有心給他一個下馬威。

    別的同事不清楚陸明遠是怎麼進來的,隊長能不清楚嗎?那是蘇喬親自塞進來的。蘇喬編造起理由一向是一套一套,把保衛科長說得一愣一愣,科長同意她像蘇展那樣,寄放自己的私人保鏢。

    保鏢?

    呸!

    不就是個小白臉麼。

    蘇展的保鏢都是下盤紮實、肌理虬結、手臂隆滿了腱子肉的人,他們長得不一定高,甚至有些粗胖,可是動起手來,那是實打實的厲害。

    再瞧瞧陸明遠……媽的,放廣告部展覽還差不多。

    隊長從陸明遠的背部著手,想給他來個過肩摔,治一治公司的不正當風氣----當然了,隊長不會和蘇喬對著幹,把陸明遠摔傷摔殘都不好收場,他特意等到陸明遠向前走,走進了柔軟的地毯區域。

    這樣一來,哪怕陸明遠跌倒了也不要緊。

    仿佛是隊長和他開了個小玩笑。

    幾秒之後,陸明遠忽然感覺背部一重。

    他喊了一聲:「隊長?」

    隊長支吾著應了。

    陸明遠眼神閃爍,把頭偏向另一側。他猜不出隊長的用意,可是別人要打他,他不可能不還手。他摸准了隊長的手腕,反向擰開,扯到一旁,熟門熟路地廝打了起來。

    隊長嗷嗷直叫:「我靠,你來真的?」

    陸明遠不解其意:「打架還有假的嗎?」

    周圍的同事們都看呆了。

    在這場公平公正的較量中,隊長輸得很慘。

    偏偏他年輕時就是個街頭混混,很有些江湖做派,信奉「不打不相識」的道理。從那天起,他就和陸明遠稱兄道弟。

    他還一再詢問:「小陸,你幾歲開始練武術的?」

    陸明遠如實道:「我在叔叔家長大,他們教的。」頓了頓,又說,「我轉學去外地上小學,學校不好,男孩子愛打架,不打就受欺負。」

    那是員工的午餐時間。陸明遠半低著頭,捧著食堂打來的盒飯,用筷子把土豆碾成泥,拌到米飯里,吃得有滋有味----嘖,這麼熱愛土豆,每餐都少不了土豆,一看就是窮苦人家長大的。

    隊長心腸一軟,充滿了鐵漢柔情,溫和地詢問:「你跟著叔叔長大,你爸媽不管你啊?」

    陸明遠道:「不管。」

    隊長又說:「那你和蘇經理……」

    陸明遠抬頭看他,目光純澈。

    隊長含蓄地笑道:「上個禮拜四的傍晚,你坐在門口那個遮陽棚的下面,等蘇經理下班。蘇經理來了,你們倆就牽手了,哎,我知道你們是小兩口。」

    陸明遠被他發現,絲毫不害羞:「那你祝我們百年好合吧。」

    隊長真沒想到還有陸明遠這種人。他乾巴巴地說了一句:「祝你……你和蘇經理,百年好合。」

    陸明遠捧著自己的飯碗,自言自語:「嗯,我祝蘇經理早生貴子。」

    當然了,是和他生。

    隊長沒聽見他的這句話。他像兄長一樣關照陸明遠,在工作上,經常為他答疑解惑。

    陸明遠的脾氣不算好,但為人隨性,相處起來不累。其他同事不知道陸明遠的底細,沒過兩天,便接納了他,私下給他講講公司趣聞,他特別愛聽。

    尤其是關於蘇展和顧寧誠的。

    有人和陸明遠說:「蘇展躺進了ICU,他的保鏢也不來上班了。他的保鏢塊頭大,號稱『千杯不醉』,一拳下去,能把木板劈碎,有時候還幫我們值夜班。」

    陸明遠直言不諱:「保鏢這麼凶,誰敢捅蘇展?」

    同事悄悄和他耳語:「我跟你講,你不要跟別人講。」

    陸明遠點頭如搗蒜。

    同事這才說:「聽說是蘇展的仇家,公司有老人認識他。雖然吧,那個人跳完樓,臉都碎了……還是被認出來了。」

    陸明遠又問:「他的名字是什麼?」

    同事訥訥回應:「這就不知道了,別人沒告訴我。」

    他和陸明遠的工作最簡單,每天守在監控視頻前,觀察大家的一舉一動。陸明遠偶爾出去巡邏,不曾遇到任何一位熟人。

    因此,在監控室內,陸明遠經常擴展話題:「蘇家年輕一輩的高層領導,只剩下一個顧寧誠。」

    同事拆開一筒樂事薯片,晃出聲音,拿了一片塞進嘴裡:「現在還有蘇澈嘛,他做了財務總監。哎,你平常看不看電視劇?蘇澈真不如他哥蘇展……蘇展就跟電視劇里的人一樣,長得帥,出身好,有妞泡。他十八歲進公司,辛辛苦苦,從基層做起,後來就成了一把手。」

    陸明遠表示遺憾:「可惜他的腎,被人捅了。一個男人的腎不好,生活質量會下降。」

    同事笑道:「唉,你個屌絲不要酸。」言罷,又拍了拍他,「你比蘇展還帥,就是窮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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