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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44:57 作者: 素光同
    陸明遠等了一會兒,蘇喬仍然沒開口。他索性走到一旁,拉開陽台的正門,不動聲色地提議:「回去睡覺吧,凌晨兩點了。再過幾天,你還要坐長途飛機。」

    月光鋪在台伯河上,遊船圍繞著碼頭,蘆葦的長影像篩子一樣,在水面交織蕩漾。

    蘇喬眺望遠處,心馳神往,首先詢問道:「喂,你喜歡坐船嗎?等你有空,我想和你去水上玩,江河湖海,哪裡都可以。」

    然後她才說:「我回臥室了,晚安。」

    陸明遠如實道:「我暈船,晚安。」

    蘇喬被他逗笑。

    她的心情還算不錯,然而當她返回臥室,卻接到了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和蘇展有關。

    國內時間,正值早晨八點半,交通運輸的高峰期。蘇展的司機開著車,載著蘇展和顧寧誠,路過附近一所小學。

    學校門口雜聲鼎沸,熱鬧非常。

    顧寧誠費解道:「這是怎麼了?」

    他雖然這麼問,其實興趣缺缺。吵鬧聲沸沸揚揚,攪得他不得安寧。

    「我換了一個司機,」蘇展看向顧寧誠,坦然道,「原來的司機被蘇喬收買了,你說該不該換?」

    顧寧誠笑得溫和。

    他道:「除了換掉司機,還要殺雞儆猴。」

    蘇展為他倒了一杯松露酒,酒香四溢,令人沉醉:「我辭退了那位司機,炒了他老婆的工作,讓他的兒子從這所學校退學----聽說是一所名校,有不少人,都把孩子往這裡送。」

    他有些感慨:「一夜之間,都泡湯了。」

    語畢,蘇展翹起二郎腿,繼續喝他的松露酒。

    汽車的車窗向下滑。幾米之外的地方,有個衣著樸素的女人,抱著一個穿校服的小男孩,苦苦哀求道:「這位師傅,拜託您了,您讓我們進校門吧,我找了孫老師啊!我想和校長說句話!」

    被她稱作「師傅」的,是小學門口的保安。

    保安穿著藍色制服,戴著一頂黑帽子。他十分為難地嘆氣,扶正帽檐,拒絕道:「真的不行哦,你家小孩,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了……」

    「誰說不是啊?」孩子的母親氣急敗壞,拉扯那一扇關閉的鐵門,發出「刺----啦」的連續聲響。

    年幼的兒子依靠她的腿,眼神茫然,充滿了擔憂和害怕。

    他的母親服軟道:「我兒子上五年級了,成績很好,參加奧數班,還是中隊長,優秀學生幹部,老師們都很喜歡他,不會無緣無故讓他退學的……有啥事不能商量?你把門打開,我又不鬧事!」

    她緩慢地蹲下來,拽過兒子的袖子,道:「來,快點,你跟叔叔說,讓他給咱們開門。」

    孩子雖然年幼,卻有自尊,遲遲不肯開口。

    牙關能咬緊,眼淚不受控。

    淚水掉在地上,須臾沾濕了一片。他當然不會明白,為什麼一夜之間,父母都失去了工作,學校革除了他的學籍。

    面前的保安掏出對講機,碎碎念道:「煩死了,你個瓜皮,快找個人過來哦,在學校門口吵架,給人拍到怎麼搞?」

    他的擔憂不無道理。

    門口聚集了一些路人。

    但是不久之後,學校派人疏散,那位母親和兒子也被趕走,說是學校正在處理,讓他們先耐心等待。

    蘇展失去了興致,將手裡的玻璃杯伸到窗外。沒喝完的松露酒,都被他潑在了地上。

    「都說北京高考容易,」顧寧誠忽然說,「大學的資源集中在海淀區,哪裡容易呢?」

    蘇展道:「這是你的感想?」

    「不,蘇總,」顧寧誠道,「我的感想是,在你身邊安插臥底,代價太高,收益太少。」

    他抬手和蘇展碰杯,雖然蘇展的杯子裡,一滴酒都沒有了。

    顧寧誠獨自一飲而盡:「幸好我是你的朋友。」

    「你們顧家,經營有方,家大業大,」蘇展放下酒杯,與他拉近關係,「你沒有接受家裡的生意,來我們宏升集團工作,一做就是好幾年。我就知道,你對我妹妹還算真誠。」

    顧寧誠略微坐直,異常肯定道:「沒錯,蘇總。我對你的妹妹,充滿了真心實意。」

    在此之前,顧寧誠從來沒有這麼直接的告白。

    蘇展提點道:「她是大小姐脾氣,從小被家裡人慣壞了,你多包容。」

    「她的脾氣……」顧寧誠低頭,勾唇笑道,「遲早會結婚,慢慢磨合就行了。」

    第20章

    司機一家的遭遇,傳到了蘇喬的耳朵里。

    她知道蘇展手段高明。但她沒想到,好不容易埋下的棋子,竟然不到一個月,就被他發現了。

    愁多夜長,局勢不利。

    陸明遠並不清楚蘇喬的處境,當然也不可能協助她。隔天一早,他收拾好東西,乘坐火車抵達威尼斯。為了方便和人聯繫,他破天荒帶上了手機。

    臨行前,陸明遠將手機號留給蘇喬,囑咐道:「這是我的新號。」

    蘇喬掃了一眼,信誓旦旦:「我會背了。」

    陸明遠認為她在開玩笑。

    蘇喬識破他的懷疑,當場複述了一遍。她向陸明遠炫耀:「我七歲學會算帳,十歲會做財務報表……要背一串數字,看一眼就足夠了。」

    陸明遠和蘇喬截然相反。

    複雜的數學讓他感到頭痛,很多情況下,他依靠的是靈感和直覺。或者說,他是沒有自知之明的天才。

    不過聽聞蘇喬的特長,陸明遠升起一絲敬佩,他道:「你小時候過得挺辛苦,你父母從小培養你做公司繼承人嗎?」

    蘇喬覺得他話中有坑。

    但她選擇說實話:「對啊,我是獨生女,到了將來,肯定要子承父業。」

    「子承父業」這四個字,陸明遠的父親也對兒子說過。

    可惜陸明遠拒絕了他,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當天下午,陸明遠從威尼斯火車站出發,乘船去往指定的碼頭----父親派遣了一名手下,在碼頭附近接應他。

    蔚藍色的海面一再鋪展,光影抖落在水浪中。

    海鷗繞著帆船盤旋,混雜著悠長的鳴叫。碼頭邊聚集了一眾遊人,神態悠閒,說著各國語言,海風從遠處吹來,帶了點濕潤的氣息,融進這座浮在水上的城市。

    那批遊客們就說,看啊,威尼斯的一切都讓人著迷。

    陸明遠獨自出行,沒有夥伴。他拎著旅行包,坐在岸邊的長椅上,一隻雪白的海鷗靠近他,落在他的腳邊,來回踱步,富有涵養地討要食物。

    旅行包里裝了衣服、護照和錢夾,再沒有別的東西。陸明遠靠著椅背,和海鷗說:「你找錯人了,我沒帶吃的。」

    海鷗撲棱一下翅膀,飛向了對岸。

    對岸矗立著一座宮殿,流光璀璨,金碧輝煌,彰顯巴洛克式的奢靡。但是一艘遊船擋住了它的風光,隨著船隻越來越近,站在甲板上的那個人,吸引了陸明遠的全部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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