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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44:57 作者: 素光同
或許是酒吧營造的氛圍太好,又或者是蘇喬的態度極其誠懇,陸明遠答應道:「我不想收你的錢,你自己去地下室挑。」
陸明遠是一個誠實守信的人。當天晚上,蘇喬和他回家,他帶她去了地下室,打開一道不起眼的鐵門,借著一盞節能燈的微光,蘇喬驚訝地發現,牆壁上掛滿了風格各異的油畫。
角落裡堆砌著廢掉的草稿紙,砌磚一般,摞成了好幾塊。他們兩個人就像是踏進異世界的遊客,穿梭在幽深陰冷的地下室,為那些獨特的風景頻頻駐足。
陸明遠道:「你是第一個進地下室的客人。」
他嫌節能燈不夠亮,自己帶了一個手電筒。白光打過來的時候,蘇喬捂住雙眼,會意道:「除了我以外,你沒讓別人進來過嗎?那對我來說,今天是值得紀念的一天。」
她沒和陸明遠客氣,轉遍了整個地下室,甚至探查了小房間。最後,她蹲在一排木櫃前,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雕像,借光把玩了一陣,卻捨不得放手。
不過是一條石雕的小金魚。
蘇喬摸了摸金魚的尾巴,實話實說道:「惟妙惟肖,活靈活現。他們說你是天才,陸先生,你不是浪得虛名。」
她仰起頭,看著他:「我看中了這條金魚。那些油畫,我都不要了。」
陸明遠略微俯身,用電筒照了一下,不以為然道:「這是我為了練手,花一天完成的東西。」
蘇喬抬手搭上他的肩膀----這其實是她的習慣性舉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防範心理,沒有陸明遠強。
她和陸明遠近距離交流:「靈感這種東西,稍縱即逝,你以為我不懂嗎?你用一天時間做出的小金魚,我看了就很滿意,比拍賣會上的那些……」
蘇喬猛然剎住了嘴。
她意識到自己,差點就說漏了話。
這種情況,很多年都沒出現過。
那條小金魚不知道是用什麼石頭雕成的,觸感溫潤,紋理細緻。握在掌中時,能被人感知形狀,就好像它是一條真真正正的魚,此刻就徜徉在你手心的大海里。
蘇喬握著它,在心底反思。她在陸明遠面前,是不是過分的喜怒形於色,或許是因為他反應冷淡,她才會愈加熱情----她在別人面前,可不是這幅樣子。
陸明遠的父親就是蘇喬爺爺的助理。爺爺在世時,最信任的人只有兩個,第一是他唯一的助理,第二便是他的大兒子。他活了一輩子,疑心深重,極力掌權,任人唯親,兼任董事長和總經理,以至於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發生之前,集團內部的絕密檔案,都被他一個人把控。
億萬資產,數不清的身家,錯綜複雜的人脈網,足夠讓一個人看淡親情。
但是陸明遠和自己這層關係,蘇喬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捅破,當然紙包不住火,陸明遠總有一天會知道。
不過並非現在。
雖然他捕捉到了重點,詢問道:「什麼拍賣會?你說話說一半,憋著不難受麼。」
蘇喬抱膝不語。
陸明遠叫了她一聲:「小喬。」
蘇喬發現,如果她不理他,他就會這樣叫她了。出於某種心理,她更不想說話了。
結果陸明遠沒再念「小喬」,他有意無意地威脅道:「你不說話,就把小金魚還給我吧。這條金魚寂寞太久了,需要一個話嘮的主人。」
蘇喬爭執道:「我平常也不話嘮啊,你就是不想把小金魚給我吧?」
地下室密不透風,沒有一扇窗戶。不過這一間密室的地形特殊,與上方的陽台僅有一層地板的間隔,倘若是在絕對安靜的環境下,完全可以聽到地面的聲音。
深夜萬籟俱靜,須臾之後,隱隱傳來幾聲試探的狗叫。
蘇喬正欲說話,陸明遠卻伸出手,碰到了她的脖子。有那麼一剎那,她屏住呼吸,摸向自己的口袋,但是很快,陸明遠的手往上移動,最終捂住了她的嘴。
他靠近她的耳朵,低聲道:「你聽。」
聽什麼?她問不出來。
陸明遠如同劫犯,直接坐在地上。他懷裡抱著蘇喬,同時將她捂緊,蘇喬確定他心如止水,因為她沒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神態改變。
直到頭頂上方不遠處,傳來一種,類似於鞭子抽響的聲音。
他的神色終於崩裂。皺眉,低頭,疑惑不解,在她耳邊無聲地嘆氣。
氣流划過她的耳尖。她憑藉直覺,心跳加速,越發靠近他的懷裡。她將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因為深知陸明遠不會在這個時候推開她,她更加放肆,在他肩頭蹭了一下。
可能過了很久,久到蘇喬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腿部血液循環不暢,變得又酸又嘛,陸明遠才開口道:「你聽見那個聲音了?」
蘇喬咬字極輕道:「聽見了。是誰在用鞭子嗎?」
「不,」他說出的話,讓人後背發涼,「是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打出了一顆子彈。」
第10章
蘇喬抓緊陸明遠的袖子,似乎被他的話嚇了一跳。
她問:「誰會帶著手槍來找你?你仔細想想,得罪什麼人了嗎?」
陸明遠否認:「我能得罪什麼人。」
他扶著木櫃站了起來,聽到室外傳來警車的鈴聲----周圍有人報警了。陽台逐漸變得嘈雜,林浩牽著狗站在院子裡,向警方匯報他的所見所聞。
天幕早已黑透,林浩提心弔膽,斷斷續續地複述道:「我當時在客廳,我家狗在院子裡,它忽然叫了起來。先生,如果你也養過狗,你可能會懂得分辨狗叫。」
他省略了形容詞,直接奔向主題:「我從窗戶里看到,有個穿褐色衣服的男人翻牆進門。我向你們保證,他戴著黑色頭套……」
林浩最後說了一句:「然後我就報警了。」
話音未落,陸明遠和蘇喬雙雙出現。
警察的盤問持續了半個小時,可惜他們一無所獲。現場沒有人員傷亡,沒有財物失竊,陸明遠也沒遭受惡意威脅,所有人都講不出前因後果。
戴頭套的男人消失在監控範圍內。這件事,很可能會不了了之。
送走警察後,陸明遠坐在了門前的台階上。他伸直一雙長腿,視線延展到遠處,夜空中星盞明亮,能照到看不見的地方。
蘇喬陪他坐著,仍然保持距離。兩人不復地下室的親密,畢竟當時狀況緊急,情有可原,當槍鳴銷聲匿跡,他們的關係好像回到了原點。
林浩家的邊境牧羊犬就趴在蘇喬的腳邊。蘇喬雙膝併攏,彎腰去摸這隻狗的腦袋,它安靜地接受撫摸,而它的主人卻忽然發話:「陸明遠,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誰知道那人是神經病,還是什麼兇殺犯?警察不是說了,明天還要聯繫你。」
陸明遠靜坐片刻,忽然道:「這裡的房子都有好幾十年了,社區老,地方偏僻,到了半夜,街邊都是操天操地、神志不清的酒鬼。偶爾有人翻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