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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44:57 作者: 素光同
    入夜溫度更低,陸明遠拉攏了外套。

    他沉默片刻,道:「你覺得她是為了財產?那她昨晚就有機會了。」

    林浩想不出怎麼回答,陸明遠就拍了他的肩膀:「謝謝你的明信片,改天請你喝酒。」

    林浩反問:「去哪兒喝?」

    「隨便什麼地方,」陸明遠回答,「哪裡都有酒吧。」

    林浩與陸明遠在室外聊天時,蘇喬也在和她的秘書打電話。

    她站在一間臥室里,沒有開燈。黑暗中屏幕更亮,秘書的聲音也很清晰:「按照您的意見,我們調查了那一家經濟公司,他們的客戶範圍很小,預定的展館共有三個。我們提交了申請,他們就開始競價……」

    「這家公司想和我比,看誰砸的錢多,」蘇喬拎著一瓶香檳,嗓音極輕道,「他們不是找死嗎?」

    第5章

    秘書明白了蘇喬的意思,很快結束了這段通話。接下來的兩天過得飛快,日常生活風平浪靜,波瀾不驚。蘇喬覺得,她沒怎麼辦正事,只在做家務上有了長進----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下午四點多鐘,她一個人蹲在院子裡除草,陸明遠就從她身邊走過。

    蘇喬喊了他一聲:「陸明遠,你出門嗎?」

    「我今晚不在家吃飯,」陸明遠停下腳步,留給她一句話,「整理完院子,別忘了打掃客廳。」

    低矮的木柵欄邊,蘇喬扔掉了剪刀。她摘下手套,再次詢問道:「你和朋友約了晚飯嗎?」

    陸明遠道:「這跟你沒什麼關係吧。」

    今日氣溫驟降,他戴了一條圍巾,就像是纏布一般,隨意地裹在脖子上。

    蘇喬走到陸明遠身邊,將圍巾垂下來的一端捋直了,似笑非笑道:「是啊,和我沒關係,我就是好奇。怎麼,不能問嗎?」

    或許是因為用力,她的手指骨節微微泛白,捏著深灰色的羊絨圍巾,像是在質問一個關係親密的人----可她和陸明遠才認識四天。

    剛剛修整過的院子洋溢著草漿的氣息,有點像雨後初晴帶來的泥土味。蘇喬的鞋底沾滿了草屑,衣袖也不太乾淨,但她的雙手雪白細嫩,顯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

    片刻之後,陸明遠就搭上了她的手背。

    不過,他只是為了把自己的圍巾從她手中抽出來。

    他說:「你想問什麼,儘管問,回不回答都是我的自由。」

    蘇喬沒有接話,她抿了一下嘴唇。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冷淡是一把鋒利的劍,陸明遠開解了一句:「今天的晚飯只要做一人份,你高不高興?」

    蘇喬違心道:「我高興得很。」

    陸明遠和她告別:「你繼續高興吧,我先走了。」

    他連個背包都不帶,兩手空空走出院門,頎長的身影很快隱沒在街角。隔壁的邊境牧羊犬在院子裡玩皮球,看到漸行漸遠的陸明遠,叼著球發了一會兒呆,朝著他無聲地搖尾巴。

    太陽緩慢地西沉,這一天又要結束了。

    陸明遠的父親約他在繁華的商業街碰頭。街邊有一家不大不小的中餐館,傍晚六七點,正是人最多的時候,店內擠滿了客人,陸明遠就坐在窗邊。

    他和自己的父親差不多有一年沒見面。往年的每一次見面,都選在了這家餐館。

    服務員過來詢問:「先生您好,您一個人嗎?」

    陸明遠解開圍巾,抬頭看向了服務員:「我在等人。你把菜單給我吧。」

    那個年輕的女服務員雙眼一亮,繼而有些臉紅。她給陸明遠拿了兩個菜單,一份正菜,一份甜品。

    陸明遠偏愛甜食。可惜這個習慣幾乎沒人知道。他的時間都花在了繪畫和雕塑上,偶爾有什麼空閒,寧願去喝酒找靈感,也不會擴展交際圈。

    當他解決最後一塊椰子糕時,他終於意識到,父親不會出現了----父親失信爽約,也不是第一次。

    所以這頓晚飯,他還是要一個人吃。

    好在他早已習慣。但他還是面色不佳。

    旁觀許久的服務員問道:「先生,這些菜不合您的胃口嗎?我們能讓廚師改良的,您給我們提提意見吧。您有什麼想寫的,可以寫在紙上。」

    她一隻手拿著便簽本,另一隻手拿著簽字筆,在心中默背自己的電話號碼,祈禱接下來的發展順利。

    然而陸明遠捧著飯碗,當真回答道:「茄子太咸了,雞翅炸過了火候,米飯有點硬,你們換廚師了嗎?沒有去年好吃。」

    服務員雙手背後,心中有些尷尬,旖旎想法煙消雲散。她依然與他對視,保持禮貌的微笑:「好嘞,我記下來了,等會兒告訴廚師長。」

    言罷,她跑向廚房,回歸了正業。

    就在這時,窗戶被人輕輕叩響。

    蘇喬拎著一個皮包,站在窗邊,朝著陸明遠比了一個手勢。他還沒細想是什麼意思,蘇喬就走進了飯店,非常自覺地坐在了他的對面。

    「你朋友放你鴿子了?」蘇喬問道。

    她一手撐腮,語調輕快。好像陸明遠被放鴿子,是一件值得稱頌的事情。

    此時的天幕早已入夜。大城市都有相似的紅燈綠酒,窗邊就是來往的行人,以及川流不息的車輛,燈光交織,照在蘇喬的臉上,讓她的側顏半明半暗。

    她隨口提了一句:「我可沒有跟蹤你啊。你家附近,就這一條商業街,我是來買東西的,隨便逛一逛,就看到你坐在窗邊。」

    服務員給蘇喬這位新客人倒了一杯茶。她索性捧起茶杯,笑著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呢,看起來好可憐。」

    陸明遠剛剛和服務員說過結帳。所以這張桌子的邊沿,有一個白瓷的小碟子,上面放著一紙帳單,還有兩塊附贈的水果糖。

    他拆了一塊檸檬糖,道:「你不是替我解釋過了嗎?我被人放了鴿子。」

    蘇喬聽出他的不耐煩,終於繞開這個話題:「好啦,回家了。我買的東西很重。」

    她沒說假話。因為她的包里裝了兩瓶紅葡萄酒,走回去的路上,玻璃瓶相互碰撞,偶爾會「叮鈴」一聲響。

    街道往上便是一座古老的石橋。城市的連綿燈火融進了泰晤士河的支流,空中瀰漫著河邊獨有的霧氣,水浪被光輝照出層級。

    蘇喬遙望異鄉的景色,心裡其實很想家。她打開紅酒的橡木塞,舉著瓶子,毫無負擔地喝了一口----頭頂便是今晚的圓月,身邊還有作伴的陸明遠。

    好酒,明月,美人,三樣都湊齊了。蘇喬自我安慰道,境遇還不算差。

    陸明遠卻煞風景道:「這瓶酒的酒精度數是百分之十五。你要是在街上耍酒瘋,我不會管你。」

    蘇喬聞言,嗆了一口。

    她扶著街邊的樹木,悶聲咳嗽兩下,調侃道:「你不管我,誰給你做飯,打掃衛生?」

    長街的地勢更高,可以俯瞰近處的河流。蘇喬抱著那個酒瓶,倚靠樹幹,臉頰微紅,眼底光彩斐然,倘若放在中世紀,她一定會被當成河中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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