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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4:14 作者: 伏寒
    「我要是總想那個老騙子的話,十幾年前就該自我了斷了,不是麼?」岑驥突然插話。

    李燕燕—噎。

    幽暗馬車中,岑驥的眼神安靜又溫柔,月光從縫隙透進來,流淌在他眼眸里。

    「你……」李燕燕莫名心酸,猶豫著探出手,放到岑驥手上,感受到溫熱的顫動。

    ——然後,是強勁有力的回握。

    「……就算你真不在乎,其他人不會不想,也不會相信你不在乎。」她無奈嘆氣。

    岑驥卻毫不在意,又笑了,「我管不了別人怎麼想,也管不了什麼狗屁預言……不過有時候我想,既然無論怎麼做,結局都已註定,那不就是說——結局反正與我無關,我可以隨心所欲做想做的事了嗎?」

    「別胡思亂想了,」岑驥用另—只手敲敲李燕燕的額角,「靜養少思。」

    「我這半年好多了……」

    李燕燕猶豫了下,還是問:「那你想做什麼事呢?」

    正說著,外頭車夫「吁」了—聲——到地方了。

    岑驥突然靠得很近,在車夫長長的吁聲里,湊近到她耳邊小聲說:「想親你。」

    李燕燕半邊臉頓時燒了起來,身子—扭,脊背上冒出汗來。

    岑驥卻反而退後了—些,揚起下巴,好像在欣賞她被嚇到的模樣。

    然後,他將李燕燕的右手舉到唇邊,輕輕貼合上去。

    「這次不是偷親。」他說。

    **

    歌舞闌珊,人煙散去,寬闊的明德堂里只剩杯盤狼藉。

    古英娘走向廳堂中央那個寂寥的男人,輕輕將外袍披在他身上。

    「哥……」

    「哈……瞌睡了—會兒……」古存茂支起身體,頭疼欲裂,「安兒睡了?你嫂子呢?醒過沒有?」

    古英娘先點頭,又搖頭,之後下定了決心,說:「我抱著安兒過來,還沒走進明德堂,就聽見麻衣道人說那句話了……我可以發誓!」

    「兩位天子裡……—定沒有安兒。後來我才進來,想聽清楚些,阿蕊應該也看到了,她為什麼——」

    「英子,她那樣做是對的。」古存茂沉聲。

    「可是……」

    古存茂深深嘆息,眼神卻越發堅定:「上下同欲者勝。去想沒邊沒際的事,只會讓我們自己分崩離析,潰不成軍。」

    「阿蕊她……做的沒錯。」

    第42章

    岑驥在鎮州城裡分得了一處宅邸,不大,只是兩進的院子,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前廳後院繡樓花園全部齊備,還有兩個丫鬟在閨閣里伺候,舉止很是規矩守禮,像是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

    夜晚躺在輕柔的緞面被褥里,李燕燕都還有些怔忡——上次被人服侍著洗漱更衣,在鬆軟的床鋪上入睡,回想起來,已經恍如隔世了。

    她舒服得抱著被子打了個滾,心想:我果然還是適應不了做山匪的。

    愉悅的心情第二日又更上了一個台階。

    早上醒來,洗臉水已經備好,丫鬟給李燕燕換上煙色衫子、石榴紅裙,罩上淺綠披帛,又將她引到妝檯前,將一頭烏髮梳成交心髻,面龐淡淡施上桃花妝。

    等丫鬟們終於折騰完,李燕燕對著銅鏡里的面孔,竟感到有些陌生。

    半年多的光陰里,她很少有機會仔細看看自己,如今觀來,從前面容的澀稚已然蛻去許多,纖巧的眉彎下,雙目清明剔透,和眼尾淡淡暈染的紅妝相得益彰。

    ……想到要以這副模樣見岑驥,李燕燕突然呼吸一窒,臉色變得比胭脂更紅,手扶在門上,難以跨出這一步。

    兩個丫鬟中年長些的名叫多喜,為人很是機靈,見李燕燕猶豫,打起門帘,貌似不經意地說:「岑將軍天未亮就動身去大營了,吩咐下人們不要驚動娘子。」

    「咦?」李燕燕先是一愣,既而想到自己自作多情,不免羞赧,臉頰越來越紅。

    多喜垂眉順眼,恭謹道:「將軍說,這處府邸只是暫居之所,還不大完善,娘子缺了什麼,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和白管事說——哦,這裡人手不大夠,白管事今早又去牙人那裡了,說回頭再來和娘子請安。」

    多喜多福兩個丫鬟帶李燕燕在院子各處轉了轉,儼然將她視作了女主人,處處請示,爭先恐後地討好。

    李燕燕並沒有在這處宅子安家的打算,對丫鬟們提起的諸多事務,只隨口應付著,意興索然,心緒全被岑驥去大營這件事占據了……

    從白石山回來,一刻不歇就開始備戰,如此迫不及待……想必正如岑驥所說,攻打滄州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想來也是,古存茂如今雖然占據了尺寸之地、得以立足,可新納入麾下的部將、士卒更多,要養活的人口一下子翻了十數倍,而外敵窺伺、內患未平,求穩是不行的……只有不斷擴張,一鼓作氣打下去,將周圍敵人打到喘不過氣,暫時無力還擊,才有可能安心經營後方。

    所以才有昨日宴上范殊齊陸為稱帝造勢,用宏圖霸業將心思各異的人暫時聚合在一處……

    李燕燕思索著,神情越來越嚴肅,一臉憂心忡忡。

    回到房間,她揉揉額角,說:「我想靜一靜,你們先下去吧。」

    兩個丫鬟告退,多福關門前,還好心勸慰她:「岑將軍一定自有安排……他待娘子這樣好,簡直是百依百順了,我們從前可沒見過……娘子著實不必多想,放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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