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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4:14 作者: 伏寒
    「不過有一點,她似乎對淮王會保下她十分肯定,種種宮廷秘聞也都耳熟能詳,大概的確與淮王這一派關係匪淺。日後出山,我們也將需要和各方勢力交涉、聯合,若她真能和淮王搭上線,對白石山不無好處,也算是多了條路吧。」

    「出山……」古存茂沉吟,「必須儘快了。白石山,當不了世外桃源。山裡的田地就那麼多,早開墾盡了,便是年成好也不夠吃,來投奔的人卻越來越多。前些日子那場雪來得突然,畜牲給凍死了一大半,剩下的誰知道留得住留不住,我說乾脆都宰了,先吃上幾天飽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今天殺的是最後一頭豬了,專給你留的。」

    「沒人想往南打回定州,那就只有東西兩邊——要麼幽州,要麼雲中,都不是好啃的骨頭,山上滿打滿算也只能湊齊三千戰力,武器裝備還要另說。」

    說起下一步的打算,古存茂眉頭深擰起來,「之前你叫張晟送回消息,河東被徐承意給吃下了。我本想,也許河東內亂,對我們是個機會,正好趁機奪下雲中。可不想,姓徐的這事做的十分隱蔽,幾座城池封得嚴嚴實實,一丁點兒消息也沒透出來,雖不見王磐本人出來過,但對外發布的號令仍是打著王磐的名號。」

    岑驥也有些詫異,雖早知徐承意老謀深算,卻沒料到他如此沉得住氣,把河東鎖的密不透風,竟是準備一聲不響,悄悄取代王磐在河東的勢力。

    他思索道:「徐承意這人深不可測,不知河東現下究竟被他掌控了多少,若已完全落入他手,再攻雲中恐怕……」

    ……等於送羊入虎口。

    古存茂吐了一口氣,抬起頭,眉宇間不見茫然,只剩堅定:「哪條路都不簡單,總要選一條走。左右是一死,便是戰死城下,也總好過餓死在荒山。我往兩邊各派了人探查,今晚返回,草廳之上大家商量出條生路來!」

    岑驥知是古存茂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言,只抱拳道:「但憑吩咐。」

    他停了下,又問:「那她……溫蕊,暫留她在寨子裡,古大哥看合適麼?」

    古存茂哈哈大笑,「一個小丫頭而已,便是謊話連篇又怎樣,我還怕她掀起什麼風浪?」

    「再說,」他眼中浮現出一絲瞭然,笑問,「不合適,難道你就捨得動她了?」

    岑驥板著臉,眼皮都不抬一下:「我自然以大事為重。」

    **

    白石山不簡單,李燕燕在山裡走得越多,越發體會到這點。

    就連古英娘也不似表面上那麼純粹,講話固然直爽,其實滴水不漏,對於山上一些機密關節,總是舉重若輕地繞過。

    傍晚時分,李燕燕跟著古英娘去草廳用飯時,已經對古英娘多了幾分了解,凡是對方不愛多說的事,她表面不言,心裡卻悄悄記下。

    去往主寨的路邊,沿著山坡辟出許許多多的小塊田地,這時節已經收割完畢,田裡空空蕩蕩,如同山上貼了很多層膏藥。

    李燕燕好奇如此陡峭的山田要如何澆灌,走到近了,卻發現穿插在田間,順應山勢又建有引水渠,因勢利導,將融水和雨雪引入田裡。

    能在這荒山里築成此等機巧,即便李燕燕不識農務,也意識到建造者出手不凡。而古存茂占據白石山不過短短几年,竟然在荒涼之地吸納了這樣奇才,更令她心驚。

    「這種水渠……我從沒見過,當真是巧思天成。敢問是何人所造?」李燕燕由衷感嘆。

    古英娘倒沒瞞著她,而是促狹地笑了,說:「范先生……一個呆子,馬上你就見到了。」

    ……

    可當兩人來到主寨草廳之外,首先聽到的卻是吼聲震天,一屋子的人在激烈地爭吵著。

    古英娘也有些驚訝,拉過一個門外駐守的兵卒問:「裡面幹什麼呢?怎麼跟燒沸水似的?」

    卒子壓低了聲說:「張頭領和范先生,兩人各自帶人去了東西兩邊,回來後一個要打雲中,一個要去涿州,一個要強攻,一個要智取,可不就吵起來了!」

    「范呆子都敢和張晟吵了?厲害了呀……」古英娘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瞄了一圈廳里,「怎麼回事兒?你郭大哥沒在?」……她問的是相公郭長運。

    那卒子看了眼古英娘,尷尬地笑:「郭大哥,叫范先生給留在涿州了……」

    儘管古英娘沒說什麼,可李燕燕覺得,那之後她明顯低落了不少。

    入席後,古英娘也不大吃東西,只是一杯接一杯的給自己倒酒。

    上首仍是吵得火熱,張晟大咧咧地坐在一邊,滿臉通紅,拎著酒罈子,每說一句話都給自己猛灌一大口酒。

    而和他相對、坐在另一邊的,卻是個著長袍的男子,二十來歲的樣子,白淨的臉被氣得泛紅,講話卻還是文縐縐、慢悠悠的,於是總被張晟中途打斷。

    ……這便是造了水渠的「范先生」?

    李燕燕好奇地探頭看他,冷不防對上一道壓迫的目光——

    岑驥位子居中,從古存茂斜後方冷冷地瞧過來,微微提起酒壺,朝李燕燕比了個「不准」的手勢……

    李燕燕一凜,忙點頭,順便將案上的酒壺往古英娘那邊又推了推。

    岑驥神情不改,不過終於收回了眼。

    李燕燕一邊埋頭吃飯,一邊豎起耳朵聽兩邊吵架。

    張晟從雲中探回來的消息,雁門關外,烏羅單于久等公主不至,在眾王會上丟狠了面子,怒火攻心,親率部眾來雁門關要人,而河東這邊只說公主已經返回了長安,他們也沒有人,兩方已經對峙幾天,日見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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