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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4:14 作者: 伏寒
    麻衣道人頭也不抬:「我能回答你的問題,卻不能回答他的問題。」

    「哦?」

    麻衣道人小心地收回藥瓶,看向李燕燕,平靜地說:「你對我說,他想知道我當年對他爹說的話,那話是有關他的,既然是他本人問,我自然可以告知。」

    「可他之前問我的是——我對他爹編了什麼話,我沒有編過謊,所以也就無法回答。」

    「嗯。」麻衣道人點點頭,一副合該如此的樣子。

    ……還「嗯」?

    李燕燕無語,半晌,翻了個白眼。

    「你說你不是道士?我看你穿的也不像道袍,所以便不能稱你為『道長』了?那該如何稱呼?」

    麻衣道人深刻地掃了李燕燕一眼,似乎在譴責她頭腦不靈光。

    李燕燕被看得一愣。

    「錯了,」麻衣道人恨鐵不成鋼似的,「小丫頭全弄錯了!我是說我不是道士,但我也說了,別人都叫我麻衣道人,所以你當然可以稱我為『道長』!」

    李燕燕緩慢地眨了下眼,忽然體會到了岑驥方才的心境。

    這麻衣道人,每和他多說一句話,心裡的煩躁就會被他撩起幾分。

    她皮笑肉不笑:「道長,你一定經常被打吧?」

    麻衣道人垂頭,重重「哼」了聲。

    李燕燕想起田嬸子的話,又問:「你會看相?」

    「看相?那是騙人的玩意兒!」

    麻衣道人不屑:「我不是看相,我是看到了命運。命運,懂嗎?我是看到命定的結局!他聽了,所以受不了了!」

    李燕燕:我覺得還是您更能騙……

    她懶得再和這瘋瘋癲癲氣死人的騙子廢話,默默向後,讓出大門。

    「他沒有把你捆起來……進去好一會兒了,也沒再管你。如果你從這裡消失……我只是個年輕女子,別人手腳快些,我會眼花,看不清楚……」

    「不過,」她神情嚴肅,「若你敢去報官,做其他多餘的事,岑驥一定會在被官兵抓到前殺了你。」

    麻衣道人顫顫悠悠地站起身,卻說:「多餘?你這話才是多餘!岑驥不會被抓,我都看到了。」

    「可你——」麻衣道人忽然正視著李燕燕,目光清透深邃。

    「兩世之人,我看不到你的結局。」

    李燕燕直覺一股寒流,順著脊骨蔓延而上,兩耳內嗡嗡作響,眼前一陣眩暈,扶著牆,好不容易才站定。

    這一晃眼的功夫,再去看,柴房裡已經只剩她自己。

    **

    李燕燕想過去田嬸子家躲一晚,可猶豫再三,還是沒有。

    一來,她遲早要面對岑驥;二來,她最近依稀有種感覺,事情真要來,躲也不是辦法,躲過一時,總還會繞著彎子重新降臨到頭上,反不如從容應對。

    「所謂的命運麼……」

    麻衣道人的話沉重壓在心頭,她嘆了口氣,輕輕推開房門。

    岑驥安靜坐在胡床上,暗黑的影子,不動如山,頭低得很深,李燕燕看不清他臉上神色。

    「……他走了。」李燕燕小聲說。

    「是麼?」岑驥抬眼,臉上掛著涼薄的笑,眼中卻毫無笑意。

    「你放走的。」

    李燕燕不置可否。

    岑驥眼中戾意更重:「為什麼多管閒事?」

    「我……啊!」

    岑驥突然起身,向前幾步,李燕燕驚得一縮!

    但岑驥卻只是向前,逼得她寸寸向後,最後被高大的身軀堵在牆角。

    「看著我。」他迫使她仰頭。

    岑驥指著自己眼睛,語氣前所未有的陰沉:「好好看看這對眼睛,你看到了什麼?白眼狼?逆子?呵,還是凶神?」

    他右眼裡白翳浮動,戾氣洶湧。

    李燕燕一瞬不瞬地盯著岑驥,全身都在顫抖,心口卻湧起一陣酸,委屈上沖,淚水在眼眶深處凝聚。

    這算什麼?岑驥自己氣不順,胡亂撒火,憑什麼撒到她頭上?

    可李燕燕多少也摸透了些岑驥的脾氣……別以為她就全無辦法。

    李燕燕疲憊地轉了轉眼,把淚水壓回,懵然道:「……看到什麼?」

    她笑了,天真無邪地說:「嗯……我看見一雙眼睛呀,眼睛裡面有我。」

    「我覺得——」她大著膽子伸出手指,按在岑驥右眼角。

    岑驥僵硬地抖了下。

    「我覺得在你眼睛裡面的我,比鏡子裡的更好看呢。」

    岑驥似是不堪忍受那觸碰,踉蹌退後,重新坐回到胡床上,合上了眼。

    發完火了?那她可不伺候了!

    李燕燕心裡憋著股氣,無聲冷笑,抬腳就要出門。

    「這塊白翳,生下來就有,背地裡,人人都說不吉利。」岑驥卻突然開口,嗓音異常嘶啞。

    李燕燕腳步一滯。

    「我娘不愛聽,不許別人提,岑諱也不可以當她的面說。但岑諱心裡的疙瘩,從沒解開過。他聽說麻衣道人看相靈驗,瞞著我娘,帶我去找了麻衣道人。」

    李燕燕有意避開心緒不穩的岑驥,然而岑驥既已開口,此時走開恐怕更被他記恨,只得嘆氣,也拉過胡床,離岑驥遠遠的坐下來。

    「麻衣道人只看了我一眼,岑諱把我攆出去,關在屋子裡和麻衣道人說了很久的話,後面他一個人,又坐了很久。之後幾天,他對我格外好,想要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他都立刻叫人去買。可沒人時,他總直直的看著我,那時候的我看不懂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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