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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4:14 作者: 伏寒
昨晚她鋪床時使了點小心機,在院子裡撿了石塊掖在被角,想的是如果自己先睡著了,岑驥回來掀開被子,石塊跌落,那她也能聽到。
可現在,被子平整,石塊也還好端端放著。
李燕燕有些遺憾地取出石塊,洗臉漱口,坐到胡床上,就著冷茶啃起了乾糧。
剛咬了幾口,外面傳來索碎聲響,李燕燕探出頭去,見院中多了個人——
岑驥又□□!
岑驥還是昨日那身衣裳,雙眼通紅,下巴些許淡青,看著像是整夜沒睡,表情格外冷肅,甚至流露出幾分焦灼的猙獰。
不過,這畢竟是她在整個定州城最熟悉的人了,見岑驥回來,李燕燕還是有點高興的。
她站起身,笑的像是沒留意到岑驥可怖的神情。
「表哥,你回來了呀。這裡有茶,有乾糧,廚房裡還剩了一隻攤雞蛋,田嬸子昨天做的,如果你願意教我生火,我就熱一下給你吃。或者你想先洗把臉,躺一會兒?東屋的床我也給你鋪好了。」
岑驥臉上不大自然,頓了下,冷哼道:「哦,我生火,田嬸子攤的蛋?卻算你給我的?」
……他怎麼這么小氣呢?
李燕燕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絲毫不以為恥,仍是討好地問:「那表哥究竟是要先吃飯,還是先睡覺嘛?」
「吃這個,我在外面吃過了,」岑驥丟過來一個油紙包,「坐下,我有話對你說。」
李燕燕打開紙包,裡面是夾了乾菜的油餅,還熱著,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小小咬了一口,果然比冷乾糧好得多。
「我打聽過了,」岑驥也拉過胡床坐下,語氣中帶著疲憊,「先帝七皇子即位,穆太后垂簾聽政,在長安城裡殺了不少有異議的宗室。秦王已經自立為帝,聲討穆太后,長安也不會容忍他的存在,兩方必有一戰,只是不知何時會打起來。」
「淮南一帶最近在整頓兵馬、招撫流民,雖是打著節度使的旗號,但突然如此大動作,想必後面有人,如果你的淮王活著逃出了長安,那這幕後之人多半就是他。淮王之所以這會兒不想出頭,大概是還在觀望。他現在進可攻退可守,恐怕等帝位之爭出了分曉,才會亮出下一步的舉動。」
岑驥深深看了李燕燕一眼,後者低著頭,文雅地咬著油餅,看不出異樣。
「其餘藩鎮大多也都舉棋不定著,所以目前河朔河中這一帶還算太平,運河航路似乎也沒斷。從定州到魏州的商隊不少,我問了幾家,行資不高,但願不願意帶上你,他們說要看了本人才知道。名字位置都寫在這兒,哪家合適,你自己見過了,再做決定——」
岑驥從袖口掏出一張紙,放到案上,壓上一隻茶杯。
「到了魏州,再改水路,乘船去揚州。」岑驥收回手,呼出一口氣,又閉上眼,似乎累的說不動話了。
岑驥的意思……是要在此分道揚鑣,不送她去淮南了?
那賞賜呢?他也不要了?把她帶出龍城、穿越太行,難道就當做善事了?
可岑驥既然這樣說了,李燕燕知道,沒有商量的餘地。
她咽下一口油餅,遲疑道:「就沒有……其他更安全的法子嗎?比如雇上幾個保鏢?只要能到淮南,酬勞不是問題。我一個人上路,若是商隊或者船員起了歹心怎麼辦?」
岑驥微睜開眼:「那你又怎知鏢行的人不會起歹心?叫人知道你一個年輕女子雇得起保鏢,更不妥當吧?商隊和船員中,的確可能混入不法之徒,不過……」
他默了默,道:「那是你要承擔的風險。」
「剛才說的也只是我的猜測,即便你去了揚州,也未必能找到淮王。萬事都有風險,總之,你自己決定。」
岑驥恢復到了初見時,生疏冷漠的樣子,「若你想在定州等等再說,這座宅子暫時可以住,吃飯就只能靠你自己想辦法了。」
李燕燕嘆了口氣,終於問:「……那你呢?」
「我今日要出城一趟,後面……大概會去白石山吧。」
岑驥說完,站起身,「別忘了去問商隊」。
他留下這句話,走了。
李燕燕莫名有些心裡堵。
「唉……」她嘆氣。
岑驥說的沒錯。她出逃,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只是因為先前和岑驥同路,才一路順當。岑驥幫她問清了形勢,已經幫了很大的忙,而他現在明顯被其他事情絆住,李燕燕也沒法強行要岑驥送她。
便去碰碰運氣吧!
李燕燕吞下最後一口油餅,抹了抹嘴,寥落地抽出了那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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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城不大,能稱得上繁華的地界就只有城西市集那一塊——也是昨日進城經過的市集,岑驥寫下幾家商行店鋪全都分布在周圍,李燕燕向田嬸子問清方位,離開古家老宅,沒走多遠就找到了。
詢問的過程也比想像中順利,也許是岑驥提前打過招呼,也許是定州魏州之間交往頻繁,經常有人隨商隊往返,掌柜們見是個年輕小娘子,來歷去處都交待的清楚,答應的很爽快。
李燕燕跑遍紙上的全部商鋪,最後在心裡選出了兩個:一家姓王的,做藥材生意,去往洞庭一帶收貨,李燕燕看中這家是因為王掌柜有兩個年幼的女兒,也要順路去拜訪在荊南的外祖;另一家姓岳的掌柜,開邸店起家,在當地紮根頗深,魏州也設有店鋪,此番是定期過去盤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