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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4:14 作者: 伏寒
    岑驥反而從馬上取下一包東西,又返回來,命令說:「先吃飯。」

    一聽到「吃飯」兩個字,李燕燕頓覺飢腸轆轆,她只在早上填了幾塊點心,這一天奔波流離下來,早就餓到前心貼後背了。

    「吃什麼?」她竟有些期待。

    岑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嘴一笑:「糜糕、湯餅、牛頭煲、炙羊、蒸雞、金乳酥……」

    「……啊?啊?」李燕燕瞪大雙眼。

    「……玉露團、曼陀羅餅、蟹黃畢羅……」

    原本還不覺得,聽他這麼一說,李燕燕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都沒有。」岑驥嚴肅地結語,然後朝李燕燕扔來一包硬硬的東西。

    「呀!」李燕燕手被砸了一下,打開布包一看,原來是凍硬的麵餅。

    她撅起了嘴:「不就是吃乾糧,說那麼多……有意思嗎?再說,這餅和磚頭一樣硬,要怎麼吃呀?」

    「有意思。」……這是回答她前一個問題的。

    至於後一個問題,岑驥費了半天勁,在背風處升起了小小的一個火堆——李燕燕很高興他沒記起讓自己生火,用不知從哪兒拿出來的頭盔盛著雪化開,兩人就著熱水,啃起了乾糧。

    李燕燕吃了幾口熱乎食物,恢復了些生氣,掂量著岑驥心情不錯,遲疑問道:「那個……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岑驥沒說話。

    這大半天相處下來,李燕燕已經習慣把他的沉默當成許可,她又問:「這個頭盔……你上次洗,是在什麼時候?」

    岑驥臉一黑,轉而笑道:「前兩天專門找狗舔的,看見沒,精光鋥亮,比洗的乾淨多了。」

    這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她就知道!

    這回換李燕燕黑臉了,她心裡曉得不吃東西絕對堅持不下去,只得閉著眼睛對自己說了三遍「岑驥在放屁」,才又掰了塊乾糧去蘸熱水。

    岑驥奚落她:「還不是得吃嘛!」

    李燕燕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能平靜下來說正事:「岑校尉,往南是天羅地網,往東往西關隘封鎖,現在連北邊也去不了了,所以我們究竟要怎麼逃出去呢?」

    岑驥不以為然道:「急什麼,雪快停了,我不信等公主上路了他們還守這麼嚴。躲一兩天,等公主儀仗過去了再走就行了。」

    李燕燕:……

    第10章

    ……哪還有什麼公主儀仗。

    李燕燕心知肚明。不過岑驥歪打正著,倒也摸對了路子,最遲明晚,整個河東都會陷入亂局,對她和岑驥來說,只要再躲過一天一夜,也許就能找到機會,趁亂逃出去。

    「岑校尉——」李燕燕轉了轉眼珠,軟綿綿地問,「既然有人在追我們,為了保險起見,之後我是不是不該再叫你『岑校尉』了?接下來的路程,該怎麼稱呼你呢?」

    她慢條斯理道:「你覺得……『岑老大』怎麼樣?『岑大王』好像也不錯?」

    「咳——」

    岑驥噎了一下,隨後惡狠狠地瞪了李燕燕一眼。

    李燕燕淺笑:「對了,在城門那兒,岑校尉化名『方重威』……」

    「叫本名,」岑驥打斷,「真有人問,就說你是我表妹,姑姑家的女兒。」

    岑驥又冷冷看了李燕燕一眼:「不過,除非必要,你還是閉上嘴比較好……別跟老子耍什麼花花心腸!」

    方才岑驥看得清楚,儘管女孩一副舉止得體、小心翼翼的模樣,但她眼睛裡卻閃著異樣的光,刺探中帶著防備,甚至還有一絲惡意,說不清道不明,無端讓他心頭躁動。

    被凶了一通,李燕燕訥訥應了聲,安靜低下了頭。

    岑驥默默注視了她一會兒,這個自稱「溫蕊」的小丫頭不簡單,可他一時想不出她究竟哪裡不對,更不懂為什麼第一次見她,自己就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

    岑驥敲了敲額角,把這件事壓在了心底。

    反正不難,便將她留在身邊慢慢觀瞧,看她要鬧出什麼名堂來。

    與此同時,李燕燕一動不動,眼觀鼻鼻觀心,卻也在默默考量:岑驥不喜歡被試探……反應那麼大,多半心裡有鬼,他大概早就勾搭上了山匪,原本就要在這時逃出龍城,難怪前世他能躲過徐承意兵變。

    更讓她生氣的是:「我倒是主動跑去,給他送了個便宜!乖乖被他拿捏,什麼條件都沒提!」……向來不喜歡吃虧的李燕燕,感覺很鬱悶,乾糧都嚼不動了。

    再說,一旦出了龍城,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對於岑驥將只是累贅,岑驥在任何時候都可以拋下她遠走高飛……

    而如果岑驥不拋開她呢……或許更糟,如果岑驥真相信了她的鬼話,她會被當成人質帶到他們的山寨里去……嗎?

    李燕燕看著腳邊逐漸融化的白雪,暗暗擬訂了個計劃:一是要爭取岑驥的信任,儘量多從他口裡套話出來;二是隨時關注行商、鏢行、乃至軍隊的動向,找到其他方法去淮南,不能將全部希望寄托在岑驥身上。

    只不過,這一切的前提在於,她能順利逃出河東。

    李燕燕在斗篷下握緊了拳。

    讓她稍感欣慰的是,岑驥沒打算一直躲在這座山坡上,吃過乾糧,岑驥仔細清理掉篝火的痕跡,又準備上路了。

    這一次,他們堂而皇之地來到官道上,沿著被追兵踏成泥漿的路,向北行進了一段,隨後斜向東北方,換到了狹窄的小道上。岑驥時快時緩,走走停停,似乎要用那雙銳利的眸子銘記住所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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