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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01:34:14 作者: 伏寒
「吁——」
正在她驚疑不定時,岑驥突然停住馬,跳了下去。
李燕燕一懵,手中韁繩已被岑驥扯住。
「城門到了。」他淡淡地說。
第8章
龍城東南門不過是座便門,專為便利守軍出入所設,門洞修得極窄,將將能容下一人一馬通過。值差更房也只是間灰禿禿的泥房,屋頂上蓋了厚厚的積雪,蟄伏在四丈高的城牆下,如蟻穴般不起眼。
岑驥牽著兩匹馬上前,快走到更房門口也不見有人出來,只有房頂升起的一縷白煙能夠證明這不是座空屋。
岑驥叩響木門:「有人在嗎?要出城,勞煩開下城門。」
「……啊?說什麼?……出城?哦,等著啊。」一個啞啞的聲音答道。
裡頭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響,接著「咯吱」一下,木門開了。
門帘子被挑開,打前頭出來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士兵,四方臉膛,濃眉大眼,邊往外走邊提靴子,目光由岑驥掃到李燕燕身上,然後突然紅了臉;後面跟著位偏年長的,精瘦幹練,唇上一簇花白鬍子,他雖披了件棉袍,卻像是捨不得屋子裡頭的熱氣,半個身子依舊留在門帘後面。
兩人都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年長的一位大概是此處管事的,打量了下岑驥二人,問道:「這位小兄弟臉生,是禁軍的吧?一大早出城做什麼?怎麼還帶了位小娘子?」
岑驥朝斜後一揚臉,懶洋洋道:「那要問她。」
李燕燕會意,在馬上躬了躬身,討好般笑著說:「兩位軍爺,是這樣的,奴婢是公主殿下身邊的侍女,今天早上殿下突然說要沐浴,水都已經燒上了,可殿下用慣了的玉華瑤英香膏,偏偏哪兒都找不到。嬤嬤說興許是出發時匆忙,誤給放進嫁妝裡頭,沒在隨身箱子裡,所以命我出城去營地里找一找。殿下急著用,所以才來麻煩兩位了。」
那一老一少對視了一眼,顯然都沒太聽懂。
年老的遲疑道:「……什麼香嘛?這麼大個龍城找不見,非得公主嫁妝里才有?」
李燕燕解釋道:「龍城豐饒富足,想必什麼都不缺。只是我家公主自小體弱,沐浴時最易感風寒,宮裡太醫專門給公主調了這玉華瑤英香膏。說是裡頭加了生棗子、荔枝殼、杏實這許多溫補的香料進去,沐浴時揉進肌理,能夠祛寒抑燥,公主從小就用,向來離不開的。這香膏方子在宮裡也是秘密,製法又繁複,就算王使君這兒香料齊全,一時半會兒還是配不出來,只能挨個箱子翻一遍了。」
「哎……差點給忘了,」李燕燕像是突然想起,從懷裡摸出令牌遞過去,「喏,您看,確實是公主吩咐,殿下還叫奴婢早去早回呢。」
那個年輕的紅著臉接過令牌,又拿給另一人看,兩個腦袋湊在一塊,小聲嘀咕著什麼。
岑驥在旁撇撇嘴,不耐煩地抱怨:「唉呀,這貴人就是事多、架子大,天寒地凍想不開要沐浴……有的人呢,自己不敢去大營,這麼冷的天城裡城外折騰人,你們說說,像什麼話喲……哈啊——」
他竟然還打了個哈欠!
李燕燕怒視岑驥的後腦勺。
雖然二人事先沒商量,可看表現,岑驥也挺會演戲的嘛,竟和她配合得默契十足。
方臉的軍漢信了他們,笑呵呵地打圓場:「金枝玉葉過的什麼日子,咱們做夢也想不出來。這、這位姑娘也是奉命行事,也沒辦法嘛。」
李燕燕沖他甜甜一笑:「大哥說的是公道話。」
岑驥牙疼似的嗤了一聲,套近乎地問:「兩位兄弟怎麼稱呼?」
「我叫王榮,呵呵,跟王使君還有點沾親帶故的關係,大傢伙都叫我老王,」講話的是花白鬍子,他指了指四方臉,「他是楊通,家裡面排行第七,我們都管他叫楊七。您呢,您貴姓?」
岑驥雖然年紀不大,職位卻比這兩個牙兵高得多,老王和他說話時不自覺就帶上了幾分客氣。
岑驥面不改色道:「免貴姓方,岷州方重威。」
方……這又是誰?這人真的存在嗎?
李燕燕眯起眼。
岑驥倒是應變的快,就不知是真的隨機應變,還是早有準備呢?
問小娘子的姓名是極不尊重的行為,所以沒人來問李燕燕,她也省得說話,只盯著岑驥和那兩人閒談,心裡的懷疑幾欲噴薄而出。
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
就在李燕燕覺得自己快要掩飾不住,在馬上挪了挪屁股時,老王終於把令牌呈回,扯開嘴,笑說:「這個牌牌,咱們也不認識,也看不懂那些橫七豎八的。既然小娘子說的頭頭是道,又有方校尉陪同,那咱們就不耽誤您二位的時間了,早去早回啊。楊七,開城門!」
李燕燕恨不得快馬加鞭,直衝出城門,但她還是穩住心神,優雅地接過令牌,包在絲帕中收好,又矜持地點了點頭。
城門開了。
岑驥重新上馬,朝老王和楊七一抱拳,說了句「回頭見」,便悠閒地催馬向外走。
李燕燕忙跟上。
當身體完全進入門洞後,眼前倏然一暗,李燕燕緊張得呼吸都快停了,緊握韁繩的手心裡慢慢沁出汗來。
咯噔。
咯噔。
咯噔。
幾步距離,城外的亮光,遠得如同隔世。
岑驥是否也有這樣的心情,李燕燕不得而知,只看見他□□白馬走得平穩從容,閒庭信步一般。